床头的安琪儿

 

      第一次看到那画像，并不知道那主人公是谁，操着弓、握着箭，挥动着不大的翅膀，真是个可爱之极的小男孩。我被他的造型打动了。

       过了许久，知道了他就是爱神——安琪儿。

       工作的第一年，偶然在精品屋又发现了安琪儿的画像，制作的极其精致，便毫不犹豫的买下挂在了宿舍床头。

      和我一样欣赏这幅画的还有我的同校师兄老郑。只不过我们欣赏的角度不同，我是将它作为整间宿舍风景中的一道装饰，挂上了也就再不会仔细的看上它一眼。老郑对它则是一种真诚的膜拜，每次站在画前，表情凝重，似有所语，虔诚的神态让我忍俊不禁。原因很简单，老郑缺少我的幸运，工作早我2年，年龄长我3岁，却还打着光棍。

      其实老郑工作是蛮出色的，作业队里众多的师兄弟在业务上无人能出其右。“老大难”就难在了那副尊荣和邋遢的着装，当然也少不了那个年代作业队的恶名。师兄弟们的女朋友轮番上阵为他物色对象，却次次毫无建树，留给他的只有一次次心灵上的打击。我曾说过他：“你身边少了安琪儿。”

      老郑心里当然是不服气的，打光棍久了，一些嫉妒别人成双成对的俏皮话也跟上了趟。那天，我和他蹲在作业队附近的大路边乘凉，采油队的班车恰逢经过，走下了一群下班的采油女工，几个等候多时的小伙子殷勤的迎上去接下自己的女友，看的老郑气不打一处来，嘟囔道：“鲜白菜都让猪啃了，你说是不是？”

      “不是！”我回答的斩钉截铁，刚递给他的烟也一把夺了回来。因为那群女孩中也有我的女友，只是眼睛近视的老郑没看见。

      责怪归责怪，老郑的终身大事大家还是同心协力当事办。这个秋天的上午，老郑又一次挪着沉重的步伐在大家的叮嘱中相亲去了。

      天已经过正午，老郑还没有回来，队上等信的一帮师兄弟泛起了嘀咕，一商量，坏事的可能性远大于好消息，大家分头外出去找。

      老郑是在作业队附近的小酒馆里被找到的，已经喝的叮咛大醉，相亲的结果自然不用去问。

      四个人连拖带拽将他架出了酒馆，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冰凉湿漉的风一吹，老郑有了一丝的清醒，嘴嘟嘟囔囔把不住了门，絮叨起了一年年失败的相亲经历，说的很动情，不消一会，我就发现他眼中激荡起了泪花。

      看着他，我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这泪、这雨，我真的不是第一次见到。那年还在采油队实习，站上那个漂亮的女孩失恋了，在这样一个秋雨的天气，她执意的拿起样桶出去采样，过了许久不见回来，我爬上抽油机远远见她孤独的站在旷野上，在黑压压的云、黑黝黝的草之间，娇小的身躯任由风吹雨打。“她这是干什么？”我俯身问下面的女工。“失恋受刺激了呗，唉！真是疯了。”我俩跑到她身边，她还是那样呆呆的站着，看着远方，任由我们劝她、拽她，双脚就如同扎了根，在我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那一刻，我清晰的看到了她双眼中的泪水，那是孤独、无助、心痛的泪。虽然我无从知道她的感受，但那肯定是种难以消受的痛。即便是N年后，雨雾中她那娇小的身躯仍像一幅褪色的黑白照片，在我心灵中留下了一段阴暗黑白的记忆，这甚至让我对自己将来的恋爱有了一种恐惧。“安琪儿，帮帮她吧！”记得当时我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今天的老郑，与那记忆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让泪流成行，维护住了男人最后的那一点尊严。

      “师兄，别再伤害自己了，这只是缘分未到，那不属于你的幸福。”触景生情，我真心的安慰着他。

     “缘分！那你说说，你比我小，为啥缘分倒是比我先到了！”老郑喊着。

     “嗯……”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不只是食物能把人噎住，话也可以做到，真想赶紧喝一口矿泉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烂醉如泥的老郑死沉死沉，四个人折腾出一身汗才将他架到了宿舍床上。一个师兄伸手欲帮他解开扣子，不想老郑腾的坐起来，瞪着眼睛怒斥道：“干嘛？非礼？”

     “呸！谁非礼你。”我们四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骂了句，一使劲将他按在床上，接着便忍不住笑成了一团，算是给那灰色的一天抹过了一丝诙谐的幽默。

     不久，我就离开了作业队。收拾行装，抬头看到了床边那美丽的安琪儿画像，上面已经铺满薄薄的一层尘土。留给老郑吧，这是他最需要的。来到老郑宿舍，恰逢他不在屋内，没有征询他的意见，就叮叮当当将安琪儿钉在了他床头的墙上，甚至连上面的灰尘也没有去擦拭，我想，安琪儿既然助我迎来了女友，那就原封不动的接着保佑我的师兄吧。步出房门的那一刻，我回身说：“安琪儿，帮帮老郑。”

       N年后故地重游又回到了那作业队，队伍刚刚搬迁不久，门窗却早已经被周边村民拆卸的一个不剩，满眼破败景象。还能找到老郑的宿舍，在那昔日床头的墙上看到了图画留下的痕迹，极其的清晰，那一定是我那安琪儿留下的。

      安琪儿，还记得我临走时的那句嘱托吗？相信你一定帮助了我的师兄老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