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风儿，我是沙

 

      去过草原、踏过戈壁、跨过雪山，却从没有涉足过沙漠。距离产生美，对沙漠一直有一种憧憬，憧憬那里的风，那里的沙，风拂过，沙子轻轻的流动，任由风的意愿汇合出一座座美丽的沙梁——好一道旖旎的风景。

      那年毕业分配到单位后，来自不同学校的一群青涩的男孩、女孩坐在了一起。一番自我介绍，我记住了身旁那个轻盈飘逸、学医的女孩叫伟伟，她却几次记不住我的名字，我说：“叫我风吧。”她说：“好，这个好记。”

      伟伟很柔弱，从外表到内心。初来乍到这陌生偏僻的地方，委屈、失落、想家，她常常像只小猫儿一样缩在屋角轻轻抽泣。知道后也就经常去看她。日久天长，发现她屋中另一个身影多了起来，那是小刚，一个文文弱弱的男孩，也是我们一个车皮拉到单位的，只不过他是本单位的子女，一个“官二代”。

      小刚的出现，让我逐渐淡出了伟伟的空间。每次都能碰到一起，心里感觉怪怪的。

      又是一个冬日，天少有的暖和，让我下夜班后舒舒服服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自己晃在空旷的大街上，想去看看矿上水塘里那些枝枝蔓蔓的残荷枯莲，虽然已经凋败，却有着一股凄然的美丽，就像作业队里我要面对的空间和那生活的日子，处处断壁残垣，凄凄凉凉。

      “风！过来下。”不经意间到了矿卫生室附近，伟伟在后窗上敲打着玻璃喊着我。

      “什么事？”我已经好久没来过她的办公室。

      她低着头撅着嘴，慢慢挪到我面前。“风，有人欺负我，你帮不帮我？”

      “你同事里那帮小媳妇？”

      “不是。”

      “那些喝醉酒的混蛋？”

      “不是。”

      “那还有谁？”

      “你帮不帮吗？”伟伟抬起头盯着我的眼，嘴撅的像个小猪猪。

      “帮！还有人惹我同学，说，是哪个混蛋？”

      “小刚！”伟伟说出后，还是紧盯着我的眼。

      “他！”这多少让我不知所措，侧头回避着伟伟的眼神。“他不是在追你吗？你们不是挺好的吗？”

      “他欺负我！”

      “怎么会呢？我拿脚趾头都能推断出他喜欢你。”我不解的笑起来。

      “就是欺负我，我让你去打他，现在就去。”伟伟抓着我的手不停摇晃着我的臂膀。

      “这怎么行，大家都是同学了。再说谁没事打架玩。”

      “上次你打架后不是说就当锻炼身体了吗。他真的每次都来欺负我，你去吧。”伟伟摇晃我胳膊的幅度更大了。

      “切！败给你了。好吧。”说真的，我对小刚这些人也老是怀着一种莫名的抵触，一个车皮拉进来的学生，一批官二代、富二代纷纷进了机关或后勤，悠闲舒适的工作，我们一些无门无路的苦孩子纷纷下了作业队，从事着油田最苦累的工作，这多少会让我无法淡定。

      “好啊。”伟伟“咯咯”笑了起来，双手架在我后背肩膀上，推着我往外走，蹦蹦跳跳的像个顽皮的天使。“我就知道风最好了。”

      走不远，碰见了喝酒回来的同事胖子和黄毛，一招手将他俩吸纳进了队伍。伟伟扫了眼酒气熏天的这一胖一瘦，撵上我问：“你干嘛？”

      “人多好办事，放心，我作业队里这帮弟兄平时最烦机关那些二大爷，待会为你下个狠手！”

      “啊！”伟伟表情瞬间惊呆了，刚才脸上那得意的神情一扫而光，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姑娘木然的不知所措的跟在我的身后。

      远远看见了小刚，抱着一摞公文急匆匆的走在矿办公楼下。

      我俯身捡起路旁半块砖头，扭头扫了眼伟伟。她正吃惊的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惊悚。

      “是他吗？”胖子指着小刚，一双牛眼杀气腾腾的怒视着。

      “小刚！”我狂暴的喊。

      “啊。”小刚应了句，往我这边走了几步，却又怔怔的立在了那，他也被这边的火药味道惊的摸不着头脑。

      “风，别这样！不是的！”伟伟真的急了、怕了。她还没有经历过作业队里这常见的阵势。

      “别这样！”伟伟一边说着一边跑向了小刚。剩下我们三个像来索命的黑白无常远远站在那。

      远处，伟伟和小刚面对面谈着什么，看得出，伟伟很激动，如同杜十娘宝箱沉河般的红颜一怒，小刚则微笑镇静的申辩着什么。伟伟的情绪逐渐在缓和，她向小刚面前迈进了一步，娓娓的柔婉，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小刚抬头笑着向我摆着手，他笑的很无奈，我也笑着看着她俩，将右手藏到了身后，握着的砖头轻轻扔在了一边。伟伟终于完全没了怒气，她靠到了小刚面前，低着头玩弄着小刚的纽扣，低声说着什么，小刚腾出一手搭在伟伟的肩上，迎着西下的日光，两人的发丝、皮肤、着装反射起金灿灿的光芒，融为了一体，即便是远远的看着，我也感受到了她们的心再触碰。不消一会，伟伟回头看了看我，清晰的看到了她撒娇时撅起的小嘴。

      “走了。”我回身招呼着胖子和黄毛。

      “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内情的胖子一脸的疑惑。

      “傻小子还没当够啊。我们快消失吧。”我搭起两人的肩膀匆匆离开了伟伟的视线。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脆生生的句子，水灵灵的时光，无声无息的在眼前滑过。一牵一挂，一想一念，一哭一笑，伟伟和小刚终于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酒桌上，我与那帮一个车皮拉来的同学推杯把盏，争着逼迫伟伟和小刚晾出自己那爱情的奇妙旅程。酒微醉，小刚笑指着我说：“不容易啊，伟伟让我每月给她送一束花，冬天了，我买不到花，忘了解释，伟伟就让这老大拿着砖头来打我。你们说男人找个老婆容易吗！”

      大家笑成了一团。已经稍显成熟的伟伟羞涩的捂着嘴偷偷的看着我笑。

      我，跌进了那段往事的河里。知道了那一次伟伟为什么向小刚红颜一怒。恋爱时的女人心真是玻璃做的，纯洁易碎，经不起一丝的误会和伤害，爱越深，伤越重。只是当时我的阅历尚浅，还不能理解这玻璃心中的秘密。也或许，在伟伟的催促下，我那次傻小子般的莽撞举动，逼迫小刚说出了什么，阴错阳差成了她们牵手的润滑剂。

      许久后，伟伟依旧喊着我“风”。

      我说：“别叫我风了，你才是风，我，是你吹动的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