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井囧事

 

      在作业队时间我最讨厌晚上看井，说的再具体点，就是讨厌在村头附近有坟地的地方看井，夜黑风高中，要么是贼人，要么是死人，反正是不让人舒心。

     这天去接班，老远就望见夜色中作业架子树在村头，就寻思今晚肯定要被村民哄抢。到了井场一看，靠！值班房附近还埋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坟头。这齐全的，该有的都有了，这是哪位仙女大姐这样眷顾我啊。望着不远处那几个坟包，我就不自觉地腿肚子转筋，今晚这算是他们陪我啊？还是我陪他们啊？他们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怎么归的西？有没有冤情啊？晚上不会来我值班房，坐在桌头跟我聊聊天谈论美好生活吧？真是自己能吓死自己啊。

     上半夜是在这样的恐惧郁闷中度过的。我一直坐着，想着他们躺在地里，我要是也躺着怪诡异的。不过几个小时倒也相安无事。

     下半夜，这些死的就不重要了。看着井场上那三、五根招贼的油管，我知道快来事了，它们肯定已经被哪个偷油贼惦记上了。反正我也保护不住它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同事舍命保护器材，结果被人家偷油贼群殴一顿，大冬天光着一只脚逃回队里。索性我关上门合上窗，躺在桌上闭眼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嘶、嘶、嘶”外面由远及近轻轻响起了脚趟过草丛的声音，比狗走的还轻。想啥来啥啊！偷抢油管的村民来了。

      闭上眼睛赶紧睡着是最安全的，否则说不定哪个伙计正好在家受了老婆气，看我站那不顺眼，捎带着踹门进来踢我几脚撒撒气。可在桌上翻了几个身也睡不着，外面怎么老没动静？他们怎么还不动手？他们是怎么动手的？我很好奇，就像一只烤的冒油的烧鸡勾引着饿了三天的老叫花子，让我老想起身偷看他们是怎么偷抢的。你说这不是犯贱是啥？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我轻声起身，蹭到离窗户最近的桌角，离窗户还是有段距离，只能看到外面明亮的星空，看不到地面的情景。懒的穿鞋下地，索性纵深一跃，两手抓住窗棂，脚蹬住桌子，中间身体悬空。我想，能看看偷抢的现场，体味一下，这样坚持着累会也值得。

      那会年轻，动作做得很轻盈干脆，一下子就扑出去抓住了远处的窗棂，但眼前的景物瞬间换了，刚才眼中的明净夜空闪出了张人脸。那是张什么样的脸啊！莽莽夜色中，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眯缝着小眼，大张着嘴巴。那一刻，那张脸跟我猛扑上去的脸距离是那样近，就隔着一层玻璃，我甚至看清楚他缺了颗门牙，牙齿黄里犯黑，这一天得抽多少根烟能熏成这种颜色。要是在上半夜，我非得以为那是哪个坟包里爬出来了死鬼。这下半夜，我知道那肯定是偷油贼。估计这小子也是个跟我一样喜欢好奇的人物，也想爬到窗户上看看我在干嘛，结果刚探上头来，正好赶上我猛扑到窗前，瞬间和我来了最近距离的脸对脸，没有那层玻璃的顾虑，估计都吻上了。

    我们好像是都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互相打量了下对方突然出现的那惊慌恐惧变形了的脸，那惊悚的感觉啊，怎么表达呢，像活见了鬼，反正瞬间魂是吓掉了，我手一软，“扑通”掉落在桌下，摔的“唉哟”一声，几乎与此同时，外面也“扑通”一声有人从窗户掉落了下去，惊惧的喊道“我的娘唉！”他也吓掉魂了。

      那一夜，其实是事后的好几夜，我都不能平静入眠，闭眼就是那张猛然出现在眼前的人脸，活鬼一样，说不出来的吓人，而且还距离的那样近，而且距离的那样近，他那模样啊，长得比我砢碜的多，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还差点和这么个丑汉子吻到一起，想想就有些反胃的感觉。其时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个偷油贼能长成啥俊俏模样，要是长的玉树临风，他演贾宝玉去了，还跑这偷什么油啊！当然，客观的说，我那张脸也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劳苦大众，油井中忙乎了一天，汗一条、油渍一道，风吹的满头乱发，苦大仇深也跟活鬼一个样，我自己都不愿意照镜子看，要不那会我为啥找不到对象。活该他倒霉，吓他一跳，估计几晚上他也睡不着觉了。这也算是神仙大姐主持公道吧，让他偷抢物资，碰见活鬼了吧，该得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