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里的羊角辫

一壶酒 · 发表于 2012-1-27 04:22

地耙子式木板宿营房窗外，隆隆的汽车发动机声掺和着高音喇叭放出的起床号声和炊事班开早饭的哨声，把我从睡梦中搅醒。从被窝里伸出头来眯着眼看了看窗外，黑黢黢的。同宿舍的老师傅已经开始往外走了。我赶紧爬起来，洗刷了一下，套上棉工服，抓起狗皮帽子，急急活活的爬上“屎克螂”形状的仪器车，出工了。
深秋的清晨，空气湿甜湿甜的，还带着一点秫秸的香味。虽然，从嘴里呼出来的气，白白的浓浓的，沾在狗皮帽子的边上，也能结成水珠。却没有让人感到寒冷。反到有一点懒懒的感觉。
当东方的天边刚刚泛出鱼肚白的时候，我到达了地震勘探施工工地的炮井点。把鞭式天线拉直，使劲儿拧在705B军用电台的天线座上。打开电台电源开关；校对好频率；呼叫地震仪器车；联接上爆炸机；做几次遥控爆炸机测试；扯上雷管线；准备工作就结束了。
我曲蜷着身子斜趄在电台附近土沟的沟坡上。把狗皮帽子的护耳拉下来系紧。解开石油工人特有的条条棉工服的扣子，向前用力拽了拽两片肥大的前襟儿，左上右下的叠压起来，然后用炮线在腰上一扎，棉袄贴在身上，热气儿一点儿也不会跑掉。抄着手儿。闭上眼儿，眯盹一会儿。
几滴冰凉的水点儿打在脸上。我睁开眼；仰起脸；向天上望去，大片的黑云由北向南急速飘动着。豌豆大小的雨点儿夹杂着小冰粒稀稀疏疏的不紧不慢的砸向地面。雨珠儿砸在松软的砂土地上扬起一小股尘烟留下一滩水印儿，冰粒砸在砂土地上留一个小坑儿然后滚出去好远。雨珠子越下越小，越来越密，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变成了细如牛毛的蒙蒙细雨。
电台里传来了收工的通知，我紧忙把雷管线收卷成一团儿藏进井口里，在井口旁边做上标记。提搂着电台和爆炸机追赶上接送放线班“备用排列线”的铁篷解放车③，钻进了后车厢里。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往车上扔“检波器线”①和“大线”②。我纳闷的用手指把铁篷门上的棉帘子挑开一条缝向车下望去，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忙乱的往手臂上收着“检波器线”，越是着急越收不整齐。两只羊角辫翘翘着，调皮的晃来晃去，雨水顺着辫稍滴哒。肥大的棉工服穿在她身上晃晃荡荡，前襟和袖子上糊满了泥浆，两支棉手套儿戴在她手上更是大的不合乎比例。大红色的毛线围巾也是散落开掉到胸前捣乱着。
她是刚分配到队上低我一届的技校同学。个子不太高，有一米五几的样子，身子不算很胖，也算不瘦。圆圆脸儿。皮肤黄白里透着红润。眉毛淡黑淡黑的，有一点像柳叶。鼻梁低低的，鼻子头儿略微向上翘翘着。眼皮儿双双的，眼睛大大的，眸子里总是透着羞涩和温柔。即使生气的时候目光中也没有怨恨。嘴唇红润有光泽，闭着嘴的时候嘴角略有一点向左斜。笑起来的时候就会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嘴角旁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头发留的不很长，直直的，乌黑乌黑的，平常总用橡皮筋在后面扎成一把。她不太喜欢说话。喜欢笑。笑声低低的，咯咯的，笑大了脸憋的红红的，好大一会儿才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个人躲到一边，低着头抹眼泪。其实，自从她分到队上来，我就留意上她了。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
她仰起头向车上望来，几屡湿漉漉的头发从头顶耷拉下来贴在额头上。眼睫毛上还挂上了几粒水珠。目光正好和我碰了一下。我仿佛被电击了一下似的，怀里好像有许多只兔子在狂蹦乱跳，脸和耳朵梢像发烧般的滚热。我把棉帘子往上一掀，一支脚踏到了车厢的后槽板的帮儿上。但我没有跳下去，稍微犹豫了一下，又把棉帘子轻轻的放了下来，回过身来看了看车后槽里其他的几个人，他们有的坐在装“大线”的箱子盖儿上靠着车槽板闭着眼睛打盹，有的在望着铁篷前面仅有的一个小窗口发呆，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举动。我缓慢的做了几下深呼吸，使劲的把棉帘儿往上一撩，用很快的速度爬下了车。没敢向她看，抓起“大线”头儿飞快的收了起来……
虽然，我已经成家多年。孩子都好大了。可是，每每想起这段事心还会异样的跳动，脸还会微微发热，嘴角也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撇动几下。我会把这段往事隐藏在内心的最深的地方，我不会让别人知道。偶尔在深秋季节下起蒙蒙细雨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把它从心底翻腾出来，细细的回味。现在她留的头发长吗？生活得好吗……
注明：①检波器线——是物探野外工作接收地震波的一种设备，一根电线上装九个检波器。
②大线——传输检波器电波的电缆线，一根电缆50米长，重量在20公斤左右，两头分别安装有插头、插座。③在解放牌货车的后槽子上加装的一个铁棚子两边有小窗口，后面留有一个门洞，挂一个棉帘子。是地调队的特点。

胜利一高人 · 发表于 2012-1-29 05:14

{:soso_e160:}{:soso_e182:}

野兔 · 发表于 2012-1-29 08:00

地调这个词很久以前的叫法了。楼主写的不错，看来是放炮的。你也没有帮助人家小姑娘收收大小线啊，呵呵。地调工作的是艰苦的，经常早晨顶着星星出工，晚上顶着星星回来，一天到头都在野外。我技校毕业被分在测量班，每天都像一只兔子在野外狂奔，早晨从食堂吃完早饭，然后怀揣两个馒头就算是午饭了！一般都在冬季施工，爬冰卧雪是经常有的事儿。实习期间干过下炸药的，曾经帮助别人收过线，給队上施工带过路，帮助炮班装过炸药，那个炸药粉末到了嘴里那个苦味啊！测量干过前尺、后尺、前排列、后排列。就是没干过技术活的观测。从商河以东到利津、沾化这个区域，我们转战期间。。。

新疆若羌 · 发表于 2012-1-29 08:56

写的挺好，看来感触颇深，我是外行

野兔 · 发表于 2012-1-29 10:58

呵呵~猜的没错！263

情若飞花轻似梦 · 发表于 2012-1-29 11:01

对羊角辫的描写很细致，每个人的过去总会有一个或两个他或她，放在记忆的深处~~

真顺心 · 发表于 2012-1-29 11:28

{:soso_e160:}{:soso_e163:}

晨风 · 发表于 2012-1-29 16:43

虽然不能完全看懂那些术语，但看出你是物探公司的了

紫玫 · 发表于 2012-1-29 17:01

虽说不懂你说的这些，但一看就知道是WT的！过去听到过挺多类似这样的故事呢，呵呵，记忆深处的那个她，当初没有争取一下下吗{:soso_e112:}

一路星辰 · 发表于 2012-1-29 17:21

{:soso_e163:} 记忆下的青春底色，得心应手的描叙。有幸拜读~~~

红魔 · 发表于 2012-1-30 03:17

油田青工的“战地浪漫曲”，大概也偷过老百姓的庄家吧~~~~~~~~~~~~~

晨风 · 发表于 2012-2-4 10:36

主题是羊角辫，但前面部分写的太长了，有点喧宾夺主，
呵呵，个人的意见。

小补丁 · 发表于 2013-11-7 23:14

谁都有些难忘的回忆，有些回忆是藏在心里一辈子的，有些是一生都不能忘记的

一壶酒 · 发表于 2013-11-9 07:57

小补丁发表于 2013-11-7 23:14
谁都有些难忘的回忆，有些回忆是藏在心里一辈子的，有些是一生都不能忘记的

没错！！！！！！！！！！！！！！！！

小补丁 · 发表于 2013-11-10 21:29

看样子都是深有同感的人啊，让回忆都埋在心底吧，别太张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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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这许久，何不进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