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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千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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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3 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很好!”他闷闷的说:“你有你的自由!”

    一转身,他很快的冲上楼去了。

    她呆呆的坐著,心里一阵绞痛,她知道她已经刺伤了他,或者,她将失去他了!也或
者,她根本就没有获得他过。她迷迷糊糊的想著,这个下午,已把她弄得神思恍惚了,她
觉得自己无法思想,也无法行动,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只是浮起那几句词:“天不老,情
难绝,心似双丝网,终有千千结!”心似双丝网,终有千千结!她心里也有著几千几万的
结呵!

    17

    早上,江雨薇下楼的时候,发现耿若尘已经出去了。李妈正在摆她的早餐,一面说:


    “三少爷去工厂了,他要我告诉你一声,他可能不回来吃午饭,也不回来吃晚饭,他
和唐经理要忙一整天,清点货仓,还要研究什么资产负债什么的。”

    “哦,我知道了。”江雨薇坐下来吃早餐,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在风雨园中吃早餐,
端著饭碗,她就食不下咽了。昨夜一夜无眠,脑中想过几百种问题,心里打过几千个结,
现在,她仍然头脑昏昏沉沉的。望望四周,没有了老人,一切就变得多么沉静和凄凉了。
她放下饭碗,忽然觉得眼里蓄满了泪。深吸口气,她抬起头来,望著李妈,她回到现实中
来了。“哦,李妈,怎么没有看到翠莲呢?”她问。

    “小姐,”李妈垂下眼帘,恭敬的说:“请你不要见怪,我已经把翠莲辞退了!”“
哦,为什么?”她惊奇的问。

    “翠莲是三年前才请来的,老爷说我老了,要她来帮帮忙,可是,我还没有老,小姐
,风雨园中这一点儿事,难不倒我的,小姐。”“我还是不懂。”雨薇困惑的摇摇头。

    “我们都知道了,小姐,”李妈轻声说:“原来老爷已经破产了,除了这花园,他什
么都没有了。三少爷背负了满身的债,风雨园里的人还是少一个好一个,我和老李老赵,
都受过老爷大恩大德,我们是不愿意离开风雨园的。翠莲……如果留著她,你就要付薪水
的。”

    “哦!”雨薇恍然的看著李妈:“你是在帮我省钱。”她顿了顿,禁不住长叹了一声
,这问题,她昨夜就已经考虑过了。老人好心的把风雨园留给了她,但她这个一贫如洗的
小护士,如何去“维持”这风雨园呀?!“李妈!”她喊了声。

    “小姐?”“你能告诉我你们每月的薪水是多少吗?”

    “小姐,你不用想这问题,”李妈很快的说:“老爷在世的时候,待我们每人都不薄
,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我们都有些积蓄,足够用的了。你不要给我们薪水,只希望不把我
们赶出风雨园就好。”“赶出风雨园?”雨薇失笑的说:“李妈,你没听到老爷的遗嘱吗
?你们永远有权住在风雨园!事实上,这风雨园是你们的,我不过是个客人罢了!我真不
懂,老爷为什么要把风雨园留给我?他该留给若尘的!”

    “留给你和留给三少爷不是一样的吗?”李妈微微一笑。“三少爷如果有了风雨园,
他会千方百计把它卖掉,去偿付债务,给了你,他就不能卖了!”

    是吗?雨薇又一阵困感。“留给你和留给三少爷不是一样的吗?”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呢?李妈却不知道,耿克毅并不愿她嫁给若尘呵!她摔摔头,不想它,现在不能再想它,
老人去了,留下了债务,留下了风雨园中的风风雨雨,留下了人情,还留下了许许多多的
“谜”。她走到炉台边,望著炉台上那张照片,耿克毅,耿克毅,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李妈开始收拾餐桌。“李妈!”雨薇喊:“你转告老李老赵,我仍然每个月给你们薪
水,只是,恐怕不能和以前比了。我只能象徵性的给一点,如果……如果你们不愿意做下
去……”

    “小姐!”李妈很快的打断了她:“我们不要薪水,你所要担心的,只是如何维持风
雨园?这房子,每月水电费啦,零用啦,清洁地毯啦,伙食啦……就不是小数字了。至于
我们……”她眼里注满了泪水。“我们要留在风雨园!侍候你,侍候三少爷。”雨薇心里
一阵激荡。她为什么永远把她和三少爷相提并论呢?那三少爷,那三少爷,他是多么冷淡
呀!一清早就出去,连个招呼都不打。可是,你怎能怪他呢?他身上有两千万元的债务呵
!她轻叹了一声:

    “好吧,李妈,让我们一起来努力,努力维持风雨园屹立于风雨之中,努力让三少爷
还清那些债务。现在,麻烦你告诉老赵一声,请他送我去医院,我必须恢复工作,才能维
持这风雨园。”李妈对雨薇那样感激的一笑,似乎恨不得走过来拥抱她一下似的,然后她
奔出去找老赵了。

    江雨薇上楼换了衣服,拿了皮包,走到花园里来。老赵的车子已停在车道上等候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天空蓝得耀眼,几丝白云若有若无的飘浮著,夏日的朝阳,斜斜的照射
著那雕像,把那石像的发际肩头,镶上了一道金边。她看看那些竹林小径,嗅著那绕鼻而
来的茉莉花香,依稀又回到了第一天走进风雨园的情况。噢,天知道!那时,她做梦也不
会想到,自己竟会成为这座花园的主人!唉!这一切多奇异,多玄妙,自己怎会卷进这风
雨园的风雨中来的呢?怎会呢?

    她摇摇头,摇不掉包围著自己的眩感。叹口气,她叹不出心中的感慨。上了车子,她
向医院驰去。

    很凑巧,她立即接上了一个特别护士的缺。为了这三十元一小时的待遇,她上了日班
,又加了一个晚班,到深夜十一点钟才下班,她想,无论如何,自己能工作得苦一点,多
多少少可以帮帮若尘的忙。老赵开车到医院来接她,回到风雨园,她已经筋疲力竭。若尘
正在客厅中等著她,他斜倚在沙发中,手里燃著一支烟。“记得你是不抽烟的。”她说:
“怎么又抽起来了?”

    “你对我知道得太少,”他吐出一口烟雾:“我一向抽烟,只是不常抽而已。”她跌
坐在沙发里,疲倦的仰靠在沙发背上,一日辛劳的工作使她看来精神不振而面容憔悴,他
锐利的看了她一眼,再喷出一口烟雾。“你回来得相当晚呵!”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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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3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你对我知道得太少,”他吐出一口烟雾:“我一向抽烟,只是不常抽而已。”她跌
坐在沙发里,疲倦的仰靠在沙发背上,一日辛劳的工作使她看来精神不振而面容憔悴,他
锐利的看了她一眼,再喷出一口烟雾。“你回来得相当晚呵!”他说。


    “是的。”她累得不想多说话。

    “和那个X光吗?”他忽然问:“到什么地方去玩的?跳舞吗?”她一震,立即盯著
他:

    “老赵是到医院去接我的。”她冷冷的说:“我工作了一整天,日班再加上小夜班,
我没有时间去跳舞。”

    “那个X光也陪著你加小夜班吗?”

    她跳了起来,愤怒使她的脸色发白了,她的眼睛冒火的紧盯著他,她的呼吸急促的鼓
动著胸腔:

    “你是什么意思?”她问:“就算X光是陪著我,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管得著吗?
我没有过问你的行踪,你倒查起我的勤来了!”“当然,我没有权利查你的勤,你和谁在
一起与我也没有关系!”若尘的呼吸也急促起来,烟雾笼罩住了他的脸。“我只是奇怪,
一个刚刚接受了价值数百万元的花园
洋房的人,为什么那样急于去工作?我忘了那医院里
有个X光在等著呢!”

    “你……”她气结的站起身来,直视著耿若尘。想到自己一片苦心,为了维持风雨园
,为了想贡献自己那有限的力量,才不惜卖力的工作,从早上八点工作到夜里十一点,累
得上气不接下气,如今竟被冤屈到这种地步!怪不得他父亲说他是个最难缠的男人呢!他
父亲已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己必定会被他欺侮了!泪水冲进了她的眼眶,在她一生中,她
最恨的事,就是被冤枉。而且,在若尘的语气中,那样强调“价值数百万元的花园洋房”
,是不是他也怀恨老人把风雨园遗留给了她?因此也怀疑她对老人施展过美人计,或是她
生来就水性杨花?再加上,他那冷嘲热讽的语气,似乎早已否决了他们间曾有的那份情意
,是不是因为这张遗嘱,他就把和她之间的一片深情,完全一笔勾销了?还是他根本从头
到尾就没爱过她?只是拿她寻开心而已。她咬紧了嘴唇,浑身颤抖,半天才迸出几句话来
:“我告诉你,我不希奇这数百万元的花园洋房,你眼红,你尽可以拿去!我愿意和X光
在一起,也不关你的事,我就和他在一起,你又能怎么样?”心有千千结34/46

    耿若尘也站了起来,他抛下了手里的烟蒂,眼睛里布满了红丝,提高了声音,他直问
到她眼前来:

    “我为什么要眼红属于你的财产?这房子在不属于你的时候,我也没有眼红过!你把
我当作怎样的人?也当作回家来争遗产的那个浪子吗?你高兴和X光在一起,我当然管不
著,何况你今非昔比,你已不再是个身无分文的小护士,你已拥有万贯家财,尽可嫁给你
的意中人!至于前不久在走廊上学接吻的一幕,就算是你勾引男人的手段吧!我对女人早
就寒了心,居然也会上了你的当!”

    “你……你……你……”雨薇气得全身抖颤,她直视著若尘,极力想说出一句话来,
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在喉咙里干噎著,然后,泪水就涌进了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视
线,她终于毅然的一摔头,掉转身子,向楼上冲去,一面走,一面哽塞著说了句:“我…
…我明天……明天就搬走!以……以后也……也不再来!”他一下子拦在她面前,用手支
在楼梯扶手上,阻断了她的去路,他严厉的说:“你别走!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我没有什么话好说!”她的声音里带著颤栗,却清晰而高亢:“我对你这种败类根
本没有什么话好说!”“我是败类?”他的眼睛逼到她眼前来:“那你是什么,玉洁冰清
,贞节高贵的纯情少女吗?”

    “我什么都不是!”她大叫:“我只是别人的眼中钉!我下流,卑鄙,勾引了你这未
经世故的优秀青年!够了吧?你满意了吧?”“你是在指责我的不良纪录,是吗?你讽刺
我的历史,是吗?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是吗?”

    “你的历史!”她叫,心中闪电般的闪过老人信中的句子:“我从没有问过你的历史
!想必是辉煌感人,惊天动地的吧?我该早弄清楚你的历史,那就免得我去‘勾引’你了
!我告诉你,你根本不值得我来勾引!”

    “因为你没料到我只得到两千万元债务的遗产吗?”

    她举起手来,闪电般的给了他一个耳光,这是她第二次打他耳光了。他躲闪不及,这
一下打得又清又脆,立即在他面颊上留下了五道指痕。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愤怒的把
那只手反扭过去,她疼得掉下了眼泪,但她却一声也没哼,只是恶狠狠的盯著他,大粒大
粒的泪珠不断的滑下了她的面颊。他死瞪著她,面色白得像张纸,眼睛里却冒著火焰,他
喉中沙哑的逼出几句话来:“从没有一个女人敢打我!你已经是第二次了!我真想把你杀
掉!”“杀吧!”她冷冷的说:“杀了我你也未必是英雄!杀吧,你这个道地的花花公子
!在你各项纪录上再加上一项杀人罪也没什么希奇!只是,你今天敢杀我,当初怎么不敢
杀纪霭霞呢!”

    他举起手来,这次,是他给她一耳光,而且是用手背对她挥过去的,男人的手到底力
气大,这一挥之下,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作响。经过昨夜的一夜失眠,
加上今天整日的工作,她回家时已疲倦不堪,殊不料风雨园中迎接著她的竟是如此狂暴的
一场风雨,她在急怒攻心的情况下,加上悲愤,激动,委屈,早就已支持不住,这一掌使
她顿时整个崩溃了,她只喃喃的吐出了几个字:

    “若……若尘……你好……狠心……”

    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若尘一把扶住了她,心中一惊,神志就清醒一大半。同时,
李妈被争吵声惊醒,奔跑了进来,正巧看到若尘挥手打雨薇,和雨薇的晕倒,她尖叫一声
,就跑了过来,嚷著说:“三少爷,你疯了!”若尘一把抱起了雨薇,看到她面白如纸,
他心中猛的一阵抽痛,再被李妈的一声大喝,他才震惊于自己所做的事。他慌忙把她抱到
沙发上,苍白著脸摇撼著她,一面急急的呼唤著:“雨薇!雨薇!雨薇!雨薇!”

    雨薇仰躺著,长发披散在沙发上和面颊上,他拂开了她面颊上的发丝,望著那张如此
苍白又如此憔悴的脸,他一阵心如刀绞,冷汗就从额上直冒了出来。回过头去,他对李妈
叫著:“拿一杯酒来!快,拿一杯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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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3 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李妈慌忙跑到酒柜边,颤巍巍的倒著酒,一面数落的说:

    “你这是怎么了吗?好好的要和江小姐吵架?人家为了风雨园已经够操心了,你还和
她发什么少爷脾气!”

    “我只是忍受不了她去和那个医生约会!”耿若尘一急之下,冲口而出。“约会?”
李妈气呼呼的拿了酒杯过来。“你昏了头了,三少爷,她是为了风雨园!你以为这房子容
易维持吗?如果她不去赚钱,谁来维持风雨园?你吗?你已经被债务弄得团团转了,她不
能再拿风雨园来让你伤脑筋!而且,她亲口告诉我,要尽力来帮你忙还债!你呀,你!三
少爷,你一辈子就没了解过女人!以前,把那姓纪的妖精当作仙女,现在又把这仙女般好
心的江小姐当作了妖精!你怎么永远不懂事呢?”

    这一席话像是当头一棒,把耿若尘的理智全敲了回来,没料到一个女佣,尚能说出这
些道理来。他呢?他只是个该下地狱的浑球!他红著眼睛,一把抢过了李妈手里的酒杯,
扳开雨薇的嘴,他用酒对她嘴里灌了进去,一面直著脖子喊:

    “雨薇!醒来!雨薇,醒来!雨薇,求求你,醒来吧!雨薇!雨薇!”酒大部份都从
雨薇的唇边涌了出来,李妈慌忙拿了条毛巾来帮她擦著,若尘继续把酒灌下去,酒冲进了
她的喉咙,引起了她一阵剧烈的呛咳,同时,她也被这阵呛咳所弄醒了,睁开眼睛来,她
恍恍惚惚的看到若尘正跪在她身前的地毯上,苍白著脸,焦灼的紧盯著她。

    “雨薇,你醒了吗?雨薇?”他急急的问,轻拍著她的面颊,又摇撼著她的手臂:“
雨薇!你怎样?你好些吗?雨薇?”

    “哦!”她轻吐出一口气来,睁大眼睛,看著若尘,她的神志仍然迷迷糊糊的,只觉
得头昏脑胀。一时间,她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只是软弱的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躺在这
儿?”

    “雨薇,”若尘头上冒著冷汗,一把握紧了她的手,他有几千万句,几万万句话想说
,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化成了一句:“原谅我!”她蹙蹙眉。原谅我?原谅我?
原谅我?于是,她想起了,想起了一切的事情,想起了他说的那些话,想起了他对她的评
价,也想起了那击倒她的一掌。她的心脏顿时绞结了起来,五脏六腑都跟著一阵疼痛,于
是,她的脸色愈加惨白了,她的眉头紧蹙在一起,闭上眼睛,她疲乏的,心灰意冷的说了
句:“我很累。”“我抱你到房里去。”若尘立刻说,把手插进她脖子底下。

    “不要!”她迅速的说,勉强支撑著坐了起来,她起身得那样急,一阵晕眩使她差点
又倒了下去,若尘慌忙扶住她,祈求的喊了一声:“雨薇!”她把眼光调开去,根本不再
看他,她发现了李妈,立刻说:“李妈,你扶我到房里去,我睡一觉就好了。”

    若尘焦灼的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身子扳向自己,望著她的眼睛,他急切的说:“雨
薇,别这样,求你!我今天累了一整天,晚上好想见你,八点钟就赶回家,左等你不回来
,右等你不回来,我就心慌意乱而胡思乱想起来了。你不知道,雨薇,我一直在嫉妒那个
医生……”“不要解释,”雨薇轻声的阻止了他:“我不想听,我累了。”

    若尘看著她,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血色,她的眼睛里也没有一点儿光,一点儿热,
她整个小脸都板得冷冰冰的,她没有原谅他。这撕裂了他的心脏,他额上的冷汗像黄豆般
的沁了出来:“雨薇,你记得爸爸去世前一天晚上,我们在走廊里说的话吗?”他跪在那
儿,仰头望著她。“我们曾互相心许,曾发誓终身厮守,不是吗?”“那就是我勾引你的
晚上。”她低语,脸上一无表情,冷得像一块寒冰。“雨薇!雨薇!”他喊,把她的小手
熨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他满头满脸都是汗。“我们今晚都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我们都不
够冷静,我们都太累了,而且,爸爸的死,和他留下的遗产都使我们昏乱。我是失了神了
,我胡说八道,你难道一定要放在心里吗?”“我累了。”她软弱的说,依然冷冰冰的。
“请你让我去睡觉。”李妈向前走了一步,对若尘劝解的说:

    “三少爷,你现在就别说了,让江小姐去休息休息吧。有话留到明天再说不是一样的
吗?你没看到她已经支持不住了吗?”真的,雨薇又有些摇摇晃晃的了。若尘咬紧了嘴唇
,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液灌注到她身体里去,好使她的面颊红润起来,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
挖出来,好让她了解他的懊悔。但是,他也明白,现在不是再解释的时候,否则,她又会
晕倒了。长叹了一声,他把酒杯凑到她的唇边:

    “最起码,你再喝口酒,好吗?”

    她推开他的手,蹒跚的站起身来,叫:

    “李妈!”李妈扶住了她,她从他身边绕过,没有看他任何一眼,就脚步跄踉的向楼
梯走去。若尘跌坐在地毯上,望著她的背影,跟著李妈一步一步的走上楼,一步一步的消
失在他的视线之下。然后,他把头乏力的倒在沙发上,用双手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喃喃的
自问:“你做了些什么好事?你这个傻瓜!如果你失去了她,你就根本不配活著!你,耿
若尘,就像爸爸说的,你是个浑球!”

    抬起头来,他望著那楼梯。是的,明天,明天他将弥补这一切,不再骄傲,不再自负
,在爱情的面前,没有骄傲与自负!明天,他将挽救这一切!心有千千结35/4618

    明天,明天是来临了。

    耿若尘一夜无眠,到天色已蒙蒙发白时,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似乎才刚刚睡著没
几分钟,他就突然心头一震,猛的醒了过来,看看窗子,已经大亮了,他翻身坐起来,觉
得满头的冷汗,心脏还在怦怦的跳个不停。怎么了?他不安的看看手表,七点十分!不知
道雨薇起床没有?他头脑中依然昏昏沉沉,而心头上仍然又痛楚又酸涩,雨薇,他低念著
她的名字,雨薇,你是我的保护神,我的支柱,雨薇,雨薇,雨薇!门上传来一阵急促的
敲门声,他惊跳起来,还来不及穿衣下床,李妈已推开了房门,喊著说:

    “三少爷,江小姐走了!”

    他一怔,跳下床,穿著衬衫。

    “你是说,她这么早就去上班了?”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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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3 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不是,她走了!”李妈急促的说:“她把她的东西都带走了,可是,留下了所有老
爷和你给她的新衣。我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她没有要老赵送她,老赵起来时,大门
边的小门已经开了,她是一个人不声不响的走掉了!”

    若尘浑身一颤,顿时推开李妈,冲出房门,雨薇就住在他隔壁一间,现在,门是洞开
的,他一下子冲了进去,明知她已离去,他仍然本能的叫了两声:

    “雨薇!雨薇!”屋里空空如也,他绕了一圈,整齐地、摺叠好的床褥,桌上的一瓶
茉莉花,床边小几上的一叠书本,在书本的最上面,放著一个信封,他奔过去,一把抓起
那信封,果然,信是留给他的,封面,是她娟秀的字迹:

    “留交耿若尘先生亲启”他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急急的抽出了信笺,迅速的,吞咽般
的看了下去:“若尘:我走了,在经过昨晚那场争执之后,我深知风雨园

    再也没有我立足之地,所以,我只有走了。

    自从前天宣读了你父亲的遗嘱,我竟意外的得到了

    风雨园开始,我就知道我卷进了各种风风雨雨之中。但

    是,我一向自认坚强,一向不肯低头,因此,当你的兄

    嫂们侮辱我,对我恶言相加,我能坦然相对,而且奋力

    反击。我不在意他们的污言秽语,只因为他们根本不值

    得我重视。但是,你,却不同了。

    或者,你不再记得对我说过些什么,人在吵架的时

    候,都会说许多伤感情的话,你说过,我也说过。可是,

    你的言语里却透露了你潜意识里的思想!你也和你哥哥

    们一样,对我的这份‘遗产’觉得怀疑,你也认为我水

    性杨花,我卑鄙下流,甚至,你认为我对你的感情,只

    是因为你将承受一笔遗产!若尘,若尘,普天之下,无

    人知我解我,也就罢了,连你也作如是想,让我尚有何

    颜留在风雨园中?我去了,只把这风雨园,当作我的一

    个恶梦,而你,只是梦中的一个影子罢了!

    人生,得一知己,何其困难!二十三年来,我一直

    在追寻,最近,我几乎以为我已经找到了,谁知现实却

    丑恶如斯!你毕竟是个浪子,相信我在你生命中根本留

    不下痕迹。我呢?我是个演坏了的角色,现在,该是我

    悄悄下台,去默默检讨和忏悔自己的时候了。

    我把所有房地契都留在抽屉里,你父亲虽说不能转

    让与转售,但我想总有法律的漏洞可寻,你可找到朱律

    师,想方法过户到你名下。

    我想,我不再欠你什么了。你父亲留给你那么大的

    责任,我仍然祝福你,祝你早日完成你父亲遗志,重振

    家声!并祝你早日找到一个真能和你相配的女人——只

    是,听我一句忠言,当你找到的时候,别再轻易的伤她

    的心,要知道,女人的心是天下最脆弱的东西,伤它容

    易,补它困难!  再见!若尘,别来找我!祝

    好        雨薇 七月三日凌晨四时”

    耿若尘一口气读完了信,他跳了起来,苍白著脸,一叠连声的叫老赵,一面匆匆的穿
好衣服,冲到楼下,他不停的喊著:“老赵!准备车子!快!”

    老赵把车子开了来,若尘跳进了车子,“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喊著说:“去医院!
江小姐工作的医院!”

    车子向医院疾驰。若尘手中仍然紧握著那封信,一阵阵冷汗从他背脊上直冒出来,他
心里在辗转呼号著:不要!雨薇!求你不要!千万别离开我!别生我的气!我向你赔罪,
向你忏悔,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尤其在目前,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雨薇,请
你!求你!我从没有请求过任何人,但我可以匍匐在你脚下,求你原谅,求你回来!父亲
是对的,他把风雨园留给了你,只有你才配生活在这花园里,有你,这花园才有生气,才
有灵魂,没有你,那不过是个没生命的荒园而已。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他直冲了进去,抓
住了第一个碰到的白衣护士:“请问,江雨薇小姐在那里?”

    “江——雨薇?”那护士愣了愣:“是个病人吗?”

    “不是!是个护士!”“我不认识,”那小护士摇摇头:“你要去问护士长,我们这
儿有一百多个护士呢!”

    他又冲进了护士长的房间。

    “请问江雨薇小姐在那里?”“江雨薇?”那三十余岁,精明能干的护士长打量了一
下耿若尘:“你找她干什么?”

    “请帮帮忙!”耿若尘拭去了额上的汗珠,急切的说:“我找她有急事!”“可是,
她今天并没有来上班。”

    耿若尘一阵晕眩,扶住了柜台,他说:

    “你们有她的地址吗?”

    护士长深深的望了若尘一眼,大概也看出了他的焦灼和迫切,她点点头说:“好吧,
我帮你查查。”

    一会儿,她查出了雨薇留下的地址和电话,天哪!那竟是风雨园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耿若尘抽了一口冷气,他该早就明白她可能留下的联络处是风雨园!他摇摇头,急急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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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3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现在她已经不在这儿了!”

    “是吗?”护士长诧异的说:“那我就不知道了!特别护士和一般护士不同,她们并
不一定要上班,也不一定在那一家医院上班,通常,任何医院都可以找她们,或者,你可
以到别家医院去问问。”“但是,江雨薇一向都在你们医院工作的,不是吗?她几乎是你
们医院的特约护士,不是吗?”

    “那倒是真的,”护士长说:“不过,这大半年她都没有上班,她在侍候一个老病人
,叫什么……叫什么……”护士长尽力思索著。“算了!”耿若尘打断她。“她以前住在
那儿?护士宿舍里面吗?”“对了,也不是护士宿舍,只是这条街后面有栋公寓房子,专
门租给我们医院的护士住,你可以去打听打听看,那公寓叫××公寓。”“好,谢谢你!
”耿若尘抛下一句话,就像一阵风一般的卷走了。耿若尘并不知道,在他冲下了楼,冲出
医院之后,江雨薇就从护士长身后的小间里走了出来,她容颜憔悴而精神不振,望了护士
长一眼,她叹口气低声的说:

    “谢谢你帮忙。”护士长蹙起眉头,凝视著雨薇,然后,她拉著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了
下来,摇摇头,不解的说:

    “我真不懂你,雨薇,你为什么一定要躲开他呢?看他那样子,似乎已经急得要死掉
了!怎么回事?是恋爱纠纷吗?”

    “你别问了!”雨薇说:“我永远不想见这个人!”

    “但是,你爱他,不是吗?”护士长笑笑说。

    雨薇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爱他?”她愣愣的问。

    “否则,你就不会痛苦了。”护士长拍拍她的手:“别骗我,我到底比你多活了十几
岁,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放心,你真想摆脱他的话,我总是帮你忙的,何况,吴大夫
还在等著你呢!”吴大夫?那个X光!江雨薇烦恼的摇摇头,天哪,她脑子里连一丝一毫
的吴大夫都没有!所有的,却偏偏是那个想摆脱的耿若尘!若尘的眼光,若尘的声音,若
尘发怒的样子,若尘祈求的语调……噢,她猛烈的摔头,她再也不要想那个耿若尘!他的
父亲都已警告过她了,他是个最难缠的男人!她要远离他,躲开他,终身不要见他!

    “我今天真的不能上班了,”她对护士长说:“我现在头痛欲裂,必须去休息。”“
房子安排好了吗?”“是的,我还住在×别墅三○四号房间,那儿房租便宜,有事打电话
给我!”“好的,快去休息吧,你脸色很坏呢!”

    江雨薇回到了她那临时的“家”,这儿美其名为“别墅”,事实上是专门出租给单身
女人的套房,因为离医院近,几乎清一色住的都是护士,所以,江雨薇常称它为“护士宿
舍”。如今,她就回到了这“宿舍”里,倒在床上,她脑子里立即浮起耿若尘的面貌,想
起他盘问护士长的那份焦灼,和他得到错误的情报后奔往××公寓去的情形。她低叹了一
声,耿若尘,你再也找不到我了!把头深深的埋进了枕头里,疲倦征服了她,她昏昏沉沉
的睡著了。

    三天过去了。江雨薇又恢复了工作,有时值日班,有时值夜班,常常陪伴著不同的病
人,刚开过刀的,自杀后救醒的,出车祸的,害癌症的……,她耐心的做著自己的工作,
但是,她总是心神恍惚,总是做错事情,总是神不守舍,再加上护士长每天都要对她说一
次:“喂,你那个追求者又来查问你是否上班了?”

    他怎么不死心呢?他怎么还要找她呢?她是更加心神不安了。一星期后,连那好心的
护士长都忍耐不住了,找来江雨薇,她说:“你的追求者又来过了,你还是坚持不让他知
道你的下落吗?”“是的!”她坚决的说。

    “为什么你那么恨他?”护士长,研究的看著她:“我看他人也长得很不错,每次来
都可怜得什么似的,又憔悴,又消瘦,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弄得不成人形呢!”

    雨薇听了,心中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绞痛,她几乎想回到风雨园里去了,这对她不过
是一举手之劳,叫辆计程车,就可以直驶往风雨园,但是,想起那晚的遭遇,想起耿若尘
所说过的话,她不能饶恕他!他既然把她看成一个为金钱而和他接近的女人,她就再也不
能饶恕他!他既然把她看成第二个纪霭霞,她就不能饶恕他!不,不,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风雨园和耿若尘在她的历史中已成陈迹,她不要再听到他的名字!她也不要再走入风雨
园!心有千千结36/46

    于是,一连几天,她都和那个X光科的吴大夫在一起,他们去吃晚餐,他们约会,他
们去夜总会,连医院里的人,都开始把他们看成一对儿了,可是,每夜每夜,雨薇躺在床
上,脑子里想著的却不是X光,而是那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耿若尘!这样,有一天,护士长
突然指著一张报纸对她说:

    “雨薇,瞧瞧这段寻人启事!”

    她拿过报纸,触目惊心的看到大大的一栏寻人启事,内容写著:“薇:怎样能让你原
谅我?怎样能表示我的忏悔?千祈万

    恳,只求你见我一面!

    尘”

    护士长望著她:“该不是找你的吧?雨薇?”

    雨薇紧握著那张报纸,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谅他?不原谅他?再见他一面?不见他?各种矛盾的念头在她心中交战,弄得她整
日精神恍惚。这晚,她回到“宿舍”里,因为和吴大夫有约会,要去夜总会跳舞,所以她
换了一件较艳丽的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化妆。一面化妆,她一面想著那寻人启事,只要拨
一个电话过去,只要拨到风雨园,她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她慢慢的站起身来,像受了催
眠一般,她移向那床头的电话机,打一个电话过去吧!打一个给他!问问他债务如何了?
问问李妈好不好?她慢慢的抓起听筒,慢慢的拨出第一个号码,第二个号码,第三个号码
……蓦然间,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吴大夫来接她了,来不及再打这电话了!她废然的放
下了听筒,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不知是失望,还是被解脱了,她心底涌上一股酸涩的情
绪。走到房门口,她无情无绪的打开了房门,一面有气无力的说:“要不要先进来坐一…
…”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顿时缩了回去,张大了眼睛,她目瞪口呆的望著门外,站在那儿
的,并不是吴大夫,而是那阴魂不散的耿若尘!他的一只手支在门上,像根木桩般挺立在
那儿,面色白得像张纸,眼睛黑得像深夜的天空,他凝视著她,沙哑而低沉的说:“我可
以进来吗?”她本能的往旁边让了让,于是,他跨了进来,随手把门阖上,他们面面相对
了。好一会儿,他们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是彼此凝视著,他的乱发蓬松,消瘦,憔悴,而
又风尘仆仆,他看来仿佛经过了一段长途的跋涉与流浪,好不容易找著了家似的。他的声
音酸楚而温柔:“真那么狠心吗?雨薇?真不要再见我了吗?雨薇?真忍心让我找你这么
久吗?雨薇?真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吗?雨薇?”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充满了
求恕的意味,那么低声下气,而又那么柔情脉脉,使她顿时间控制不住自己,而泪盈于睫
了。他向前跨了一步,他的手轻轻的抬起来,轻轻的碰触她的面颊,又轻轻的拂开她的发
丝,那样轻,那样轻,好像怕碰伤她似的。他的声音更低沉,更酸楚,而更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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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3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怎么过的?你知道我几乎拆掉了全台北市的医院,踩平了全台北
的街道,找过了每一座公寓?你知道我去求过你的两个弟弟,他们不肯告诉我你的地址,
只有立群可怜我,让我继续到你这家医院来找你,你知道我天天到你的医院来吗?哎,”
他凑近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是吗?你那个护士长终于告诉我了!噢,”他咬咬
牙,“我整日奔波,却不知道你距离我只有咫尺天涯,你——”他再咬牙,从齿缝里迸出
一句话:“好狠心!”

    原来是这样的,原来那护士长终于熬不住了。雨薇心里迷迷糊糊的想著,却浑身没有
一丁点儿力气,她被动的站著,被动的倾听著他的话,泪珠在她睫毛上闪亮,她却无法移
动自己,她任凭他逼近了自己,任凭他用只手捧起了她的面颊,任凭他用手指抹去了她颊
上的泪痕……她听到他颤栗的一声低叹:“哦,雨薇!原谅我吧!”

    于是,他微一用力,她的身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用手圈住了她,他的头俯下来…
…她只觉得好软弱,好疲倦,好无力,让他支持自己吧,让他抱著自己吧,何必为了几句
话而负气?何必呢?她仰著头,在泪雾中凝视他,已经准备送上自己的唇……可是,蓦然
间,房门被“砰”的一声冲开了,一束红玫瑰先塞进了屋里,接著,那X光就跳了进来,
一面大声说:“雨薇,准备好了吗?”

    雨薇猝然间从若尘怀中跳开,涨红了脸望著吴大夫,吴大夫也被这意外的场面所惊呆
了,举著一束玫瑰花,他讷讷的问:“这位是……这位是……”

    耿若尘迅速的挺直了背脊,他看看雨薇,再看看吴大夫,他的脸色发青了,声音立即
尖刻了起来: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X光先生了?”

    他语气里的那份轻蔑激怒了雨薇,于是,像电光一闪般,她又看到那个在风雨园中击
倒她的耿若尘,那个蛮横暴戾的耿若尘,那个侮辱了她整个人格与感情的耿若尘……她奔
向了吴大夫身边,迅速的把手插进了吴大夫的手腕里,大声的说:“是的,他就是X光先
生,他就是吴大夫,你要怎么样?”

    耿若尘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望著他们两个,然后,他低低的,从齿缝里说:“原来
如此!所以你不回风雨园!”

    一转身,他大踏步的冲出了房间,用力的关上了房门,那砰然的一声门响,震碎了雨
薇的意识,也震碎了她的心灵,她颓然的倒在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那莫名其妙的吴大夫,兀自倒提著他的那束玫瑰花,呆愣愣的站在那儿。心有千千结
37/4619

    若尘似乎整个人都被撕成一片一片,撞击成了一堆粉末,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
风雨园的?只感到满心的疲倦、凄惶、愤怒,与心碎神伤。他倒在沙发中,本能的就倒了
一杯酒,燃起一支烟,一面抽著烟,一面喝著酒,他把自己深深的陷在烟雾氤氲和酒意醺
然中。

    李妈悄悄的走了进来,怜惜而忧愁的看著他,小心翼翼的问:“怎么,还是没有找到
江小姐吗?”

    “别再提江小姐!”他大吼了一声,眼睛里冒著火。“让那个江小姐下地狱去!”“
怎么呢?”李妈并没被他的坏脾气吓倒,只是更忧愁的问:“你找著她了吗?”“找著了
又怎么样?”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她早已就有男朋友了!她的那个X光!我难道把
他们一起请回来吗?”

    “江小姐有男朋友了?”李妈盯著若尘,不信任的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根本不
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可能?”若尘叫著,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酒:“我已经亲眼目睹她和那
个X光亲亲热热的了!”“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李妈仍然摇著头,完全不接受这项事
实。“她心里只可能有一个人,就是你!三少爷,她爱你,我知道的,可是你把人家赶走
了!”

    “你怎么知道她心里只有我一个?你怎么知道她爱我?”耿若尘猛的坐直了,紧盯著
李妈。神志清醒了一大半。摔摔头,他深吸了口气:“难道……她告诉过你吗?”

    “她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会知道!连老爷生前都知道……”
“老爷?”若尘的身子挺得更直了,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停在李妈脸上。“老爷对你说
过些什么?”

    “老爷去世前不久,他对我说过:‘李妈,你看江小姐对咱们若尘怎么样?’我说很
不错,老爷就笑笑说:‘我看,他们才是一对标准的佳儿佳妇呢!只怕若尘的少爷脾气不
改,会欺侮了雨薇。’后来,他又笑了,说:‘不过,那雨薇是个女暴君,也不好惹,应
该让若尘吃点苦头才好!’你瞧,三少爷,老爷不是早都看出来了吗?所以,老爷把风雨
园留给江小姐,我们谁都没有奇怪过,假若留给你的话,那大少爷和二少爷才不会放手呢
!留给江小姐,他们顶多说点儿难听的话,也没什么办法。然后,你和江小姐结了婚,还
不是完全一样吗?”

    耿若尘呆了,握著酒杯,他再摔摔头,就愣愣的出起神来了。是呀!这是一个最简单
的道理,连李妈他们都分析得出来,为什么自己从没有想到过?是不是老人将一切都计划
好,安排好,为了他才对雨薇另眼相加?而自己在遗嘱宣读之后,不是也确曾怀疑过雨薇
和老人有微妙的感情,因此,他刻薄了雨薇,因此,他贬低了她的人格,因此,他也侮辱
了她!噢,天啊!若是如此,他是硬生生的把雨薇送进那个X光的怀抱里去了!可是,那
X光真和雨薇没有关系吗?他蹙起眉头,蓦然想起老人留给他的那封信,那信中整个都在
谈雨薇,而最强调的一点却是:

    “……我已详细调查关于雨薇的一切,那X光科的吴大夫和她已相当密切,你如果想
横刀夺爱,我不反对,只怕你不见得斗得过那个X光,因为他们已有相当长久的历史!…
…”如果没有这一段话,他或者不至于气走雨薇,可是,爱情是那样的自私,他怎能容忍
她脚踩两头船?反正,无论如何,老人已警告过他,他有个劲敌,他却不知提高警觉,而
把一切事情弄得一团糟!硬生生的逼走了雨薇,再硬生生的把她逼进X光的怀抱!是的,
他本可“横刀夺爱”,他几乎已经成功了,却让“嫉妒”把所有的成就都破坏了!他嫉妒
那X光!他恨她和他的那段“历史”!但,难道自己没有历史吗?自己的“历史”何尝可
以公开?她的X光毕竟还是个正人君子,一个年轻有为的医生,自己那纪霭霞却算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烟,他面前已经完全是烟雾,他再重重的把烟雾喷出来,在那浓厚的烟
雾里,他看不出自己的前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儿缓缓的滴血,一点,一点,又一点
的滴著血,这扯痛了他的五脏六腑,震动了他整个的神经。奇怪,他以前也发疯般的爱过
纪霭霞,为了纪霭霞不惜和父亲反脸四年之久。但是,纪霭霞只是像一把火般的燃烧著他
,却从没有这样深深的嵌入他的灵魂,让他心痛,让他心酸,又让他心碎。

    他就这样坐在那儿,抽著烟,喝著酒,想著心事,直到门铃响,一辆汽车开了进来,
他坐正身子,望著门口,进来的是朱正谋。“喂,若尘,”朱正谋走过来:“你过得怎么
样?唐经理说,你有一套重振业务的办法,但是,你这些日子根本没去工厂,是怎么回事
?”哦,要命!这些天来,除了雨薇,他心里还有什么?工厂,是的,工厂,他已把那工
厂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失去了雨薇,似乎连生命都已失去了意义,他还有什么心情去重振
家业?去偿还债务?可是,自己却曾夸下海口,接受了这笔遗产,夸下海口,要重振业务
!哦,若尘,若尘,你怎能置那工厂于不顾呢?若尘,若尘,你将要老人泉下何安?他抽
了口冷气,站起身来,请朱正谋坐。李妈已倒了茶来,朱正谋坐下了。若尘勉强振作了自
己,问:

    “喝点儿酒吗?”“也好。”若尘给朱正谋倒了酒,加了冰块和水。

    朱正谋望著他,眼神是研判性的,深思的,半晌,他才说:“你有心事?”若尘低叹
了一声,抽了一口烟。

    “为了那江小姐吧?”朱正谋说。

    他陡的一跳,迅速的看著朱正谋。

    “你怎么知道?”他问。

    “不瞒你说,”朱正谋笑笑,望著手里的酒杯。“刚刚江小姐来看过我。”“哦?”
若尘狐疑的抬起头来。她来看你?那个X光呢?没有跟她在一起吗?她找律师做什么?要
结婚吗?结婚也不需要律师呀!他咬住了烟蒂。

    “她来和我商量一件事,问我怎样的手续可以把风雨园过户到你的名下!”耿若尘触
电般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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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3 19:21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我为什么要风雨园?”他叫:“既然是父亲给她的,当然属于她!我住在这儿都是
多余,事实上,该离开风雨园的是我而不是她!现在,这根本就是她的财产!”

    “你别激动,”朱正谋说,“我已经向她解释过了,你父亲遗言这房子不能转售也不
能转让,所以,无法过户到你的名下。”他凝视著他:“不过,若尘,你对她说过些什么
?她似乎非常伤心,她说,你父亲给她这幢房子,使所有的人都贬低了她的人格。若尘,
我知道雨薇的个性,除非你说过什么,要不然她不会介意的。因为——”他顿了顿:“她
爱你!”

    他一震,酒杯里的酒荡了出来,这是今晚他第二次听到同样的句子了。“你怎么知道
?”他问。

    “只有在爱情里的女孩子,才会那样伤心。若尘,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
朱正谋说,放下酒杯,站起身来。“不管怎样,若尘,雨薇是另外一回事,你也别为了雨
薇,而耽误工厂的正事呵!你父亲对这家工厂,是死不瞑目的,所以才遗留给了你,你别
辜负他对你的一片期望!好了,”他走过来,重重的拍了拍若尘的肩:“我走了,我不耽
误你,你还是好好的想一想吧!你的爱情,你的事业,你的前途,可能是三位一体,都值
得你好好的想一想!别因一时鲁莽,而造成终身遗憾!”朱正谋走了。若尘是真的坐在那
儿“想”了起来,他想了那么长久,想得那样深沉,想得那样执著,想得那样困惑。夜渐
渐深了,夜渐渐沉了,他走到窗口,望著月光下的那座雕像,望著风雨园中的花影仿佛,
树影扶疏,他望著,长长久久的望著:星光渐隐,晓月初沉,曙色慢慢的浮起,罩著花园
,罩著竹林,罩著水池。远远的天边,彩霞先在地平线上镶上一道金边,接著,太阳就露
出了一线发亮的红光,再冉冉升起,升起,升起……天亮了。

    天亮了。若尘才发现自己的眼睛酸涩,四肢沉重,但是,他心底却有一线灵光闪过,
精神立即陷在一份反常的亢奋之中。爱情、事业、前途,这是三位一体的事!自己怎么从
未想过?他奔上了楼,走进房里,坐在书桌前面,取出一叠信纸,他再沉思片刻,然后,
他开始在那晓色迷蒙中,写一封信:“雨薇: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风雨
园。我

    想,唯有如此,你或者肯回到这属于你的地方,过一份

    应该属于你的生活。风雨园不能没有一个主人,希望你不要让它荒芜,

    那爱神始终屹立在园内,希望你不要让她孤独。我身负

    父亲留下的重任,决不会自暴自弃,在目前,我已经想

    透了,凭我这样一个浪子,实在配不上你,除非我有所

    表现,才能和你的X光一争短长。所以,雨薇,好心的

    保护神,只请你为了我,也为了我父亲,再给我一个机

    会,让我能够无愧于心的对你说出一句:

    ‘我爱你!我要你!’或者,你已对我这要求觉得可笑,或者,你已心有

    所属,对我再也不屑一顾。我无言可诉说心底的惭愧,

    也无言可写尽我心底的爱情与渴求。那么,我只能悄悄

    退开,永远在我小小的角落里,爱你,祝福你,等待你!

    是的,等待你,等待你终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可能有

    这么一天么?雨薇?)我现在很平静。我知道自身的渺小,我知道我有最

    恶劣的‘历史’,我只求刷清自己的纪录,重振父亲的

    事业,然后,像个堂堂男子汉般站在你的面前!只是,

    还肯给我这机会吗?雨薇?无论如何,我等著!

    风雨园是父亲所锺爱之处,留给你,是他最智慧的

    决定,我配不上它,正如配不上你!我走了,但是,有

    一天,我会回来的,那时,我必定配得上你,也配得上心有千千结38/46

    它了!如果,不幸,那时它已有了男主人,我会再悄悄

    的退开,继续在我小小的角落里,爱你,祝福你,等待

    你!(说不定那男主人没有我好,没有我固执,没有我

    坚定不移,所以,我仍然要等待到底!)

    千言万语,难表此心。现在风雨园中无风无雨,晓

    色已染白了窗纸,此时此情,正像我们两人都深爱的那

    阕词: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终有千千结!’不知何日何时,我们可以将此阙词
改写数字,变成

    另外一番意境:‘天不老,情难绝,心有双丝网,化作同心结!’ 可能么?雨薇?
我至爱至爱的人!可能么?

     我在等著!永远! 祝福你!永远。    你谦卑的若尘 七月廿九日曙光中”


    写完了信,他长吁出一口气,封好信封,写上收信人的地址与名字。他收拾了一个小
旅行袋,走下了楼。他遇见正在收拾房间的李妈:“三少爷!你好早!要出去旅行吗?”


    “不,只是搬出去住。”

    “为什么?”李妈愕然的问。

    “你叫老赵拿著我这封信,按地址去找到江小姐,请她搬回来!”“可是,可是,可
是……”李妈接过信封,张口结舌的说:“她搬回来,你也不必搬走呀!”

    “有一天,我还会搬回来的!”若尘肯定的说,把一件上衣搭在肩上,骄傲的、洒脱
的一摔头,就大踏步的迎著阳光,走出去了。李妈呆立在室内,看著若尘那高昂著头的背
影,消失在满园的阳光中,那么洒脱,那么傲岸,而又那么孤独!不知怎的,她的眼眶竟
潮湿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忽然大梦初醒般,直著脖子叫起老赵来。

    半小时后,这封信就平安的到了雨薇手里,当她在那“宿舍”中展开信笺,一气读完
,她呆了,怔了,半晌都不能动弹。然后,她的眼睛发亮,她的面孔发光,她心跳,她气
喘,她浑身颤抖。“哦,老赵,”她急促的,语无伦次的问:“你们三少爷走了吗?真的
走了吗?已经走了吗?”

    “是的,小姐。”老赵恭敬的说:“他要我来接小姐回去。”

    雨薇沉默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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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4 01:0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山东省
这篇小说,年轻时未看,至今老了,却翻了出了,直至这深深的黑衣......
感谢楼主的分享,愿大家现在正拥有着美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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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4 07:2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哦,老赵,”终于,她咬咬嘴唇,轻吁出一口长气,仍然对著那信笺发怔。“我还
不想回去。”

    “小姐?”老赵愕然的看著她。

    她再沉默了好一会儿,长叹了一声:

    “你放心,老赵,”她微侧著头,做梦般的说:“我会回去的,但是,不是现在,等
过一阵子,我自己会回去的。”

    “可是……小姐……”老赵困难的说:“三少爷走了,你也不回去,我们……”“放
心,我会常常打电话给你们,”雨薇说,摇了摇头,忽然恢复了神志,而且莫名其妙的兴
奋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她取出了一叠钞票,转身交给老赵:“把这个给李妈,
让她维持风雨园的开销……”

    “不,小姐,”老赵诚恳的说:“我们可以维持风雨园的用度……”“别说了,老赵
,风雨园是该由我来维持的,不是吗?把这个钱拿去吧!老爷的遗嘱上,还说要给你们每
人二十万元养老呢!这笔钱只好慢慢来了。你先把这点钱交给李妈维持一阵,我会回来的
。”“好吧,小姐。”老赵无可奈何的接了钱。“不管怎么样,还是请小姐早点回去,最
好……最好……”他吞吞吐吐的说:“能请三少爷也回去才好。”

    雨薇再度愣了愣,接著就梦似的微笑起来。

    “你放心,三少爷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现在,你去吧!”她说:“还有一件事。”“
小姐?”“别让花园荒了,别让雕像倒了!”她喃喃的说。

    “哦,你放心吧,小姐,我们会把风雨园照顾得好好的,等你们回来。”“那就好了
。”老赵走了。雨薇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打开若尘那封信,她再重读了一次,然后,她又
读了一次,再读了一次,终于,她轻叹一声,放下信纸,用手轻轻的抚摸著那个签名,再
轻轻的将面颊贴在那签名上,她嘴里喃喃的念著信里的那两句话:

    “天不老,情难绝,心有双丝网,化作同心结!”

    一声门响,她一惊,抬起头来,那X光正满面红光的跨进来,手里又高举著一束红玫
瑰:“早!雨薇!瞧我给你带来的玫瑰花!昨晚你临时要去看律师,玩也没玩成,今天呢
?你的计划如何?去香槟厅好吗?你说呢?再有,李大夫他们闹著要我请吃糖呢,你说呢
?我们什么时候订婚?你说呢?”

    “我说吗?”她慢吞吞的站起身来,微侧著她那美好的头,带著个醉意醺然的微笑,
轻声细语的说:“我们不请人吃糖,我今晚不和你出去,我也没答应过和你订婚,我们什
么都不干!”“怎么?怎么?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那X光张口结舌起来。雨薇走了过
去,微笑的望著他,温柔的说:

    “抱歉,吴大夫,我们的交往必须停止。你是个好人,一个好医生,你会找到比我可
爱一百倍的女孩子!”

    “可是……可是……可是……”

    “我要出去了。”雨薇往门外走去,“你离开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关好!”她像个梦
游者般,轻飘飘的、自顾自的走了。

    那X光呆了,倒提著他那束玫瑰花,他又怔怔的愣在那儿了。心有千千结39/4620

    好几个月过去了。秋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空气里飘过的是带著凉意的风,阳光温
柔而又充满了某种醉人的温馨,天蓝而高,云淡而轻,台湾的秋天,叶不落,花不残,别
有一种宁静而清爽的韵味。耿若尘在他工厂前面的办公厅中,搭了一张帆布床,已经住了
三个多月,这三个月中,他清理了库存,整理了债务,向国外寄出了大批的“样品”,又
试著打开国内的市场。一切居然进行得相当顺利,他发现克毅纺织厂虽然负债很多,在商
业界的信用却十分好。许多时候,信用就是本钱。他经过三个月的努力,竟发现有料想不
到的收获,一批已积压多时的毛料,被国外某公司所收购了,随著秋天的来临,大批国外
订单源源涌到,唐经理整日穿梭不停的出入于耿若尘的办公厅中,笑得合不拢嘴:“真没
料到这样顺利,照这种情势发展,不到一年,我们就可以把抵押的工厂赎回来,两年就可
以清理所有债务!”

    “不用两年!”耿若尘说:“我只计划一年!我不懂为什么我们只做外销而不做内销
,这些年来,台湾的生活水准已越提越高,购买力说不定超过了国外,我现在积极要做的
事情,是打开国内市场!”于是,他开始奔波于各包销商之间,他开始把样品寄到国内各
地。在这种忙碌的情况下,他那辆破摩托车实在无法派用场,于是,老赵被调到了厂里,
来往于工厂及风雨园之间。从老赵口中,他知道雨薇始终不肯回到风雨园,却按月送钱回
去维持风雨园,他无可奈何,只能微叹著,江雨薇,那倔强、任性、而坚毅不拔的女孩呵
!她要怎样才肯转弯呢?怎样才肯回到风雨园呢?一定要自己兑现那张支票吗?做个堂堂
的男子汉!于是,他工作得更努力了!他耳边总是荡漾著江雨薇的指责:“你是个花花公
子!你是个败类!你胆小而畏缩,倒下去就爬不起来!你用各种藉口,掩饰你的不事振作
……”

    不!他要振作!他不能畏缩,他曾是个花花公子,而现在,他必须要给她看到一点真
正的成绩!他工作,他拚命的工作,日以继日,夜以继夜……他看到自己的心血一点一滴
的聚拢,他看到那些工作的成绩以惊人的速度呈现在他面前。于是,每个深夜,他躺在那
冷冰冰的帆布床上,喃喃的,低低的自语著:“为了父亲,更为了雨薇!”

    这样,十月,他们开始兼做内销了,一家家的绸缎行,一个个的百货店……订单滚了
进来,产品被货车载了出去。耿若尘又亲自设计了几种布料的花纹,没料到刚一推出就大
受欢迎。十一月,唐经理的帐单上,收入已超过支出不知若干倍,他们度过了危机,许多
地方都愿意贷款给他们,但是,克毅公司已不需要贷款了!十二月,西门町的闹区竖起了
第一块克毅产品的霓虹招牌,接著,电视广告,电影广告都纷纷推出来。耿若尘深深明白
购买心理,广告费是决不可少的支出。果然,工厂的产品是越来越受欢迎了,而耿若尘也
越来越忙了。

    这天,唐经理贡献了一个小意见:

    “我们仓库里有许多过时的成衣,堆在那儿也没用处,有人告诉我,如果稍加改良,
好比A106号的衣服,只要在领子上加一条长围巾,就可以变成最流行的服装,我们何
不试试看,说不定也会受欢迎呢!”

    这提醒了耿若尘,于是,他研究了所有成衣的式样图,以最简便的方法加以改良,果
然,这效果出乎意料之外的良好。他发现女人的衣服都大同小异,时髦与不时髦之分常常
在一丁点儿变化上。长一点,短一点,加根腰带,领子上加点配饰,诸如此类。他越研究
越有心得,那批存货果然推销掉了。

    又一天,唐经理说:“有人告诉我,最近美国非常流行东方的服装及花色,你何不设
计一点这类的布料及衣服销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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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4 07:2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他依计而行,果然又大有收获。

    再一天,唐经理说:“有人告诉我,今年冬天必定会流行镶皮的服装,不必真皮,只
要人造皮,用来做配饰,好比呢料的小外套,加上皮袖子和口袋等等,我们何不也试试?


    再一次的成功。当唐经理再来对耿若尘说:“有人告诉我……”若尘忽然怀疑起来了
,他怎没想过,唐经理会从一个经理人才变成军师的,尤其,他对女性的心理和服装懂得
太多太多,他奇怪的问:“喂,唐经理,你这个‘有人告诉我’里的‘有人’是谁呀?他
太有天才,我们应该把他聘用进来才对!”

    “这个……这个……这个……”唐经理突然扭扭捏捏起来了。“对了,我真糊涂,”
若尘说:“这一定是公司里的人员了,因为他对我们公司如此了解,是那一个?你该向我
特别推荐才对。”克毅工厂及成衣部员工有数百人,管理及行政人员就有五六十人之多。
若尘是绝不可能一个个都认识的。

    “这个……这个人吗?他……”唐经理仍然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口。“怎么?”若尘的
狐疑更深了。“到底是谁?”

    “他不要你知道他!”唐经理终于冒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若尘蹙起眉头,更加怀疑。“你还是说出来吧!他是我们公司里的人吗
?”

    “不……不是。”“不是?”若尘叫:“那他如何知道我们公司的存货及内幕?”“
她……在你不在公司的时候,她常常来,她经常参观各部门,也常研究你发展业务的办法
。”

    “他到底是什么人?朱律师吗?”若尘有些火了。

    “她是——是——是江小姐!”唐经理隐瞒不住,终于吐露了出来。若尘愣住了。“
是她?”他呆呆的说,靠在办公桌上。他那样震动,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她和我联络好
的,”唐经理嗫嚅的说:“每次你出去之后,我就打电话给她,她常常来,研究你的进展
情形,也常常关心些别的事,例如,你的棉被换成厚的了,就是她拿来的。你桌上台灯的
亮度不够,也是她换了新的。可是,她不要我告诉你,我想……我想……她很爱你,可是
,她是很害羞的!”

    若尘抬起眼睛来看看唐经理,他的眼睛炯炯发光,使他整个脸上都焕发出光采来。他
略一沉思,就把手里的一支铅笔丢在桌上,转身向室外就跑,一面对唐经理喊:

    “我出去一下,公司里你照管著吧!”

    他冲了出去,嘴里吹著口哨。若干时日以来,唐经理从没看过他如此兴奋和快乐的了


    若尘跨上了老赵的车子,立即吩咐他开往雨薇的住处,一面,他问:“老赵,说实话
,你最近见到过江小姐吗?”

    “是的,三少爷,我常常见到。”

    “在那儿见到的?”“风雨园。她最近常回去,整理书房里的书,整理老爷留下的古
董,整理老爷的字画,她还要老李把花园整顿了一下,新种了好多花儿,沿著围墙,她种
了一排茑萝呢!前天她还回到风雨园,和李妈把那大理石雕像洗刷了一番,她亲自爬上去
洗,冻得鼻子都红了呢!老李要代她去洗,她硬是不肯,她说……她说什么,我学不来的
!”

    “她说什么?想想看!”若尘逼著问,眼睛更亮了。

    “她说得文绉绉的,我真学不来!”

    “想想看,照样子说也不会吗?”若尘急急的追问。

    “好像是说,那是爱神,她不能让爱神的眼睛看不清楚,所以要给它擦亮一点儿,大
概是这个意思吧!”

    耿若尘深吸了口气,他的心脏加速了跳动,他的血液加速了运行,他懊恼的说:“你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江小姐不许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求她搬回来?”

    “她不肯呀!她说,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他追问。

    “除非三少爷先搬回去!要自动的才算数!”

    先搬回去?要自动的?耿若尘愣了,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咬著嘴唇,仔细沉思,是了
!他突然心中像电光石火般一闪,明白了过来。自己曾写信告诉她,当自己成为一个堂堂
男子汉的时候,就要回到风雨园里去找她。她在等待,等待自己成为一个“堂堂男子汉”
的时候!她不愿先搬回风雨园,只因为自己在受苦,她也不愿享福!哦,雨薇呀雨薇,你
心细如发,而倔强如钢!什么时候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呢?噢,雨薇呀雨薇,既然你能如
此待我,那么,往日的怨恨,你是已经原谅了?他再深吸口气,拍著老赵的肩:

    “老赵!把车子开快一点!”

    “别急呀,三少爷,总不能撞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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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7:32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快!快!快!雨薇,我要见你!快!快!快!雨薇,让我们不要再浪费光阴吧!快!
快快!雨薇,我每根神经,每根纤维,每个细胞,都在呼唤著你的名字!

    车子停在那“宿舍”门口,他冲了进去,三脚两步的跨上楼,找著她的房间,门锁著
,她不在家!该死,这是上班时间,她怎可能在“宿舍”里呢?奔下楼,跳进车子,他对
老赵说:“快!去医院!”到了医院,他找著了好心的护士长:

    “江雨薇吗?”护士长查了查资料:“她好像这两天被××医院的一个女病人请去当
特别护士了!”

    他再奔回车子,转向那一家医院:

    “江雨薇吗?昨天确实在这儿,今天没来!”

    要命!他再跳上车子:

    “先去师范大学,找她弟弟,她可能去看弟弟了!”

    到了师范大学,他才想起立德已经毕业,去受军训了,他又去找了立群,依然没有找
到。他一时兴发,管他呢!反正她一定在某一家医院里,挨家去找,总找得著的。他几乎
找遍了全台北市的医院,夜深了,他始终没找到她。

    “少爷,”老赵忍不住说:“今天就算了吧,要找,明天再找也是一样的,何必急在
这几小时呢!”心有千千结40/46

    是的,明天再找吧!但,若尘毕竟不死心,他又折回到雨薇的“宿舍”去了一趟,雨
薇依旧没有回来,很可能,她值了夜班,那她就一夜也不会回来了。他长叹了一声,当爱
情在人胸中燃烧的时候,渴望一见的念头竟会如此强烈!每一分钟的延宕都会引起一阵焦
灼,每一秒钟的期待都会带来痛楚!他想见她,那么想,那么想,想望得自己的五脏都扭
绞了起来,可是,他今晚是见不到她了。

    无情无绪的回到工厂,他打发老赵回风雨园去睡了,要他明天一早就来报到。这些日
子,老赵都仍然住在风雨园,每早到工厂来待命,碰到若尘不需要用车的日子,就会打电
话给他,叫他不要来,所以他才有机会见到雨薇。

    老赵走了,若尘孤独的留在那冷冷清清的办公厅内,他这办公厅建筑在厂房的前方,
有好几间大厅给一般职员用,他这间是单独的,算是“厂长室”,原是耿克毅办公的房间
。克毅工厂资金庞大,老人当初却是实惠主义,并不肯在办公厅的建筑上耗费太多的资金
,因此,这些房子都是简单而实用的。若尘的这间小屋,放著大书桌,桌上堆满样品,墙
上贴满图表,再加上一张床,所剩下的空位已经无几。他却在那有限的空间内蹀躞著,走
来走去,走去走来,他心慌而意乱,焦灼而渴切,他无法睡觉,他等待著天亮,全心灵都
只有一个愿望:雨薇!燃起了一支烟,他终于停在窗口。窗外的天空,一弯明月,高高的
悬著,室内好冷好冷,这是冬天了,不是吗?奇怪,这将近半年的日子,自己住在这小屋
内,工作得像一只骡子,却从没有感到过如此的冷清、寂寞,与孤独。“谁伴明窗独坐?
我和影儿两个!”天哪!他想雨薇,想雨薇,想得发疯,想得发狂!猛抽著香烟,他在烟
雾中迷失了自己,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那儿重复的,一声声的呼唤著:雨薇!雨薇!雨
薇!

    书桌上的电话蓦然间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这铃声特别的清脆和响亮。若尘不
由自主的吃了一惊,这么晚了,会是谁?不会是唐经理吧?不至于有支票退票的事吧?否
则唐经理为什么要这么晚找他。

    握起了听筒,他说:“喂,那一位?”“喂,若尘?”对方温温柔柔的叫了一声,那
女性的、熟悉的声音!他的心猛的一跳,呼吸就立即急促了起来,可能吗?可能吗?这可
能是她吗?那牵动他每根神经,震动他每个细胞的那个保护神!那让他奔波了一整天,找
遍大街小巷的女暴君哪!可是,现在,她的声音却那样温柔,那样亲切,他执著听筒的手
颤抖著,他的心颤抖著,他的灵魂颤抖著,他竟答不出声音来了!“喂,喂?”雨薇困惑
的语气:“是你吗?若尘?”

    “噢!”他猛的清醒了过来,深抽了一口气:“是我!雨薇,我敢相信这电话是你打
的吗?”

    对方沉默了一阵。接著说:

    “我听说你找了我一整天。”

    “你听说?”他问,心中掠过一阵震颤的喜悦:“听谁说?你怎么知道?”“这不关
紧要,”她低语:“我只是打个电话问问你,现在还要见我吗?”“现在?”他低喊,那
突如其来的狂欢使他窒息:“当然!你在那儿?”“风雨园!”

    天哪!找遍了大街小巷,探访过每个医院,奔波于两所大学之间,却遗漏了那最可能
的地方:风雨园,他再深抽了口气,喘息著,颤栗著,急促的说:

    “听著!我在十分钟之内赶到!”

    “好的。”“千万等我!”他喊:“看老天份上,千万别离开!千万!千万!千万!
”挂断了电话,他奔出了房间,穿过厂房前的空地,冲出大门,拦了一辆计程车,他跳上
去,急急的吩咐著地址,他说得那样急,弄得那司机根本听不清楚,他再说了一遍,又连
声的催促:“快!快!快!”那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慌忙发动引擎,
风驰电掣的向前冲去。

    车子到了风雨园,若尘跳下了车子,付了钱。风雨园的小门是虚掩的,他推开了门,
直奔进去,奔过了车道,走近路从竹林间的小径穿出去,他来到了喷水池边,正想往那亮
著灯光的客厅奔去,他耳边蓦然响起了一个宁静的、细致的、温和的声音:“你在找什么
人吗?”他迅速的收住脚步,回过头来。于是,他看到雨薇正坐在喷水池的边缘上,披著
一肩长发,穿著件紫色的毛衣和同色的长裤,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斗篷,沐浴在月光之下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像天际的两颗寒星,她白皙的面庞在月色下显得分外的纤柔,她的
小鼻子微翘著,嘴唇边带著个淡淡的笑。坐在那儿,她沉静,她安详,那爱神伫立在她的
背后,那些水珠像一面闪灿的珠网,在她身后交织著。这情景,这画面,像一个梦境。而
她却是那梦里的小仙女,降落凡间,来美化这苦难的人生。他走过去,停在她面前,一动
也不动,只是痴痴迷迷的注视著她。她也不动,微仰著头,也静静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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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7:38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他们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她先开了口,语气轻而温柔:“瞧,你找到了我。”“
是的,”他说:“我找到了你,从去年秋天在医院的走廊上开始。”“一年多了,是吗?
”她问。

    “一年多了。”“好吧,”她低语:“你找我干什么?”

    “做我的保护神。”“我做不了,”她的眼睛闪亮,声音清晰:“我自己也需要一个
保护神。”“你已经有了。”“在那儿?”“在你身后。”她回头望望那雕像。“你确信
它能保护我?”

    “保护我和你!”他说,走近她。“我们都需要一个保护神,一个爱神,但愿那爱神
有对明亮的眼睛!”

    她一怔。“你似乎偷听过我说话。”

    “我没有。”他把手伸给她:“倒是你似乎常常在考察我,请问,女暴君,我通过了
你的考验了没有?假若通过了,把你的手给我,否则,命令我离开!”

    她不动,也不伸出她的手,只是微侧著头,静静的仰视他。他的脸色变白了,嘴唇失
去了血色,月光洒落在他眼睛里,使那对眼睛显得分外的晶亮,他的声音里带著压抑不住
的激动。“怎么?你看清楚了我吗?”他问:“你必须用这种审判的眼光来看我吗?如果
你要审判,请尽量缩短审判的时间,好吗?”“我看清楚了你,”她说:“一个浪子,有
最坏的纪录,有过好几个女友,一个花花公子,不负责任,暴躁、易怒、而任性。是一匹
野马,只想奔驰,而不愿被驾驭。但是,大部份的良驹都是由野马驯服的,我想,”她再
侧侧头,一个轻柔的微笑浮上了她的嘴角。“你正从野马变成良驹。而我呢?我只怕我—
—”她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一个浪子!”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中。

    他一把紧握住了她。“不,”他急促的说,把她的身子拉了起来,他的心狂跳著,他
浑身的血脉都偾张著,他的眼睛更深、更黑、更亮,他的声音里夹带著深深的颤栗:“你
该是个好骑师,缰绳在你的手里,尽管勒紧我,驾驭我,好吗?”

    “我手里有缰绳吗?”她低问,凝视著他的眼睛。“不止缰绳,还有鞭子!”他正色
说,把她一把拥进了怀里,她软软的依偎进了他的怀中,立即,他的手加重了力量,紧紧
的箍住了她的身子。她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然后,她的手揽住了他的颈项,他的嘴唇压
了下来,他们紧贴在一块儿,月光把他们的影子长长的投在地下,两个人的影子重叠成了
一个。半晌,她睁开眼睛,望著他,她的眼睛又清又亮,闪耀著光采,凝注著泪。“我想
,”她低语:“你应该搬回风雨园来住。”

    “为什么?”他问。“因为我想搬回来,但是,如果我一个人住,未免太孤独了。”
他紧盯著她,狂喜的光芒罩在他整个的面庞上,燃烧在他的眼睛里。“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吗?”他一叠连声的问。

    “真的。”她轻声而肯定的说。

    他注视她,良久,良久。然后,他再度拥紧了她,捕捉了她的嘴唇。爱神静静的伫立
在月光之下,静静的睁著她那明亮的眼睛,静静的望著那对相拥相依的恋人。心有千千结
41/4621

    十二月一过,新的一年来临了。

    一九七二年的元旦,带来了崭新的一年,带来了充满希望的一年,带来了有光、有热
、有爱、有温情的一年,元旦,这该是个好日子。在风雨园中,这天也洋溢著喜悦的气息
,好心情的雨薇,使整个风雨园里的人都跟著高兴起来。一清早,雨薇就在竹梢上挂了一
串长鞭炮,让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若尘惊醒,他睡梦朦胧的跑出来,只看到雨薇酣笑得
像园中那盛开的一盆兰花。她笑著奔过来。对他眨眼睛,喊他是懒虫。她那浑身的喜悦和
那股青春气息感染了他,使他不能不跟著笑,跟著高兴。他抓住她的手臂,问:

    “什么事这么开心?”“新年快乐!”她嚷著,又说:“你别想瞒我,昨天唐经理和
我通了电话,他说你今年的订单堆积如山,工厂中正在赶工,预计到夏天,你就可以转败
为胜,使债务变成盈余,而且,他还说,以目前的资产负债表来说,资产已远超过了债务
。我虽然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也明白一件事,就是你成功了!你使克毅公司重新变成一家
大公司,一年以前,这公司尚且一钱不值,现在已身价亿万!”

    “这是你的功劳!”若尘也笑著说:“如果没有你拿著马鞭在后面抽我,我又怎么做
得到?”

    “算了!算了!”雨薇笑容可掬。“我不想居这个功!我也没拿马鞭抽你,别真的把
我形容成一个女暴君好不好?我自己还觉得自己很女性、很温柔呢!”

    “一个最温柔,最女性,最雅致,最动人,最可爱的女暴君,好不好?”若尘笑著说


    “别把世界上的形容词一次用完,留一点慢慢用,要不然,下一次你就没有句子可以
用来夸我了。”

    “用来夸你吗?”若尘轻叹一声:“实在可以用来夸你的句子太少了,因为古往今来
的作家们没有发明那么多的形容词!你,雨薇,你的好处是说之不尽的。”

    雨薇的脸红了。“算了吧,若尘,少肉麻兮兮了!”她笑著,微侧著她那美好的头:
“告诉你一声,今晚我请了客人来吃晚饭,你不反对吧?”“为什么要反对?”若尘说,
突然笑容一敛:“我知道了,你请了那个X光!”雨薇笑得弯了腰。“我干嘛要请X光?
我又没害肺病!”她笑嚷著:“你心里除了那个X光之外,还有别人吗?”

    “我不知道你除了X光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男朋友!”若尘闷闷的说。“那你对我了
解太少了!”雨薇用手掠掠头发,笑意盎然。“我请了……”她掐指细数:“一、二、三
、四,一共四个男客,一个女客也没有。”“四个男客?”若尘蹙起眉头:“少卖关子了
,雨薇,你到底请了谁?”“不告诉你!”雨薇奔进房间,呵著手。“我快冻僵了,应该
把壁炉生起来了!”“喂,女暴君,你到底请谁来吃饭?”若尘追进来问。“不要吊人胃
口好不好?”“到晚上自见分晓!”“不行!你非说不可!弄得人心神不定!”

    “都是我的男朋友吗!”雨薇笑著:“我把他们统统请来,和你作一个比较!”“少
胡扯了,鬼才信你!”

    “那么,你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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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7:3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你真不说吗?”若尘斜睨著她。

    “不说!”她往沙发上一躺。“反正是男人!”

    “好,”若尘扑了过来:“你不说我就呵你痒!”

    “啊呀!”雨薇跳起来就逃,若尘追了过去,他们绕著沙发又跑又追又笑,雨薇被沙
发一绊,站立不住,摔倒在地毯上,若尘扑过去,立即按住她,用手轻触她的腋窝,轻触
她的腰际,嘴里叫著:“看你说不说!看你说不说!”

    “好人!别吵,我说,我说!”雨薇笑得满地打滚,长发散了一地。“是谁?”他仍
然按著她。“是朱律师,唐经理,和我的两个弟弟!”

    “嗳!你这个——小坏蛋!”若尘笑骂著:“你就会捉弄我!我非惩罚你不可!每次
都要弄得人心魂不定!”他又开始用手指抓她的胁下和腰间:“让你尝尝味道!看你还敢
不敢捉弄我!”她又笑得满地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又喘又咳,终于叫著说:“我
投降!我投降!快停止!好人!好若尘,饶了我吧!”

    “讲一声好听的,就饶你!”若尘继续呵著她。

    “我最好心最好心的人!我最心爱的人!”

    “这还像话。”他停下手来,她仍然止不住笑,头发拂了满脸,他用手拂去她面颊上
的头发,看著她那笑容可掬的脸,听著她那清脆的笑声,他猝然间长长叹息,伏下身来,
他用嘴唇堵住了那爱笑的小嘴,他们滚倒在地毯上,她本能的反应著他,用手紧紧揽住他
的头。半晌,她挣扎著推开他,挣扎著坐起来:“不要这样,”她红著脸说:“当心别人
看见!”

    “谁看见?”他问:“你怕谁看见?”

    她抬头望望那炉台。“怕你父亲!”她冲口而出,想起耿克毅给她的那封信。

    他愣了愣,也抬头望著炉台上父亲的那张遗像。

    “为什么?”他问。“因为……因为……”她支吾著,垂下眼帘。“因为我想,如果
你父亲在世,是不会赞成我们的。”

    “你凭什么这样想?”他惊奇的问。“因为……因为……”她又支吾了起来。

    “因为什么?”他紧盯著她,怀疑的神色逐渐浮上了他的脸,明显的写在他的眼睛里
。“他很喜欢你,不是吗?”

    “我想——我想是的。”

    “他也很喜欢我,不是吗?”

    “那是当然的,你是他最宠的儿子。”

    “那么,如果我们两个相爱,对他而言,不是正中下怀吗?”他深深的看著她。“我
——并不这么想。”

    “为什么?”他再问。“因为……因为……”她再度支吾起来了。

    “天哪!”他喊:“你从来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怀疑在他的眼睛里加深了,他的
脸色开始严肃而苍白了起来,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看在老天份上,雨薇,对我说实
话!难道他曾经对你……”她猛的跳起来,脸色也发白了。

    “你又来了!”她说,严厉的盯著他:“你又开始怀疑我了!你又转著卑鄙的念头,
去衡量你的父亲和我!”

    “不是这样,雨薇!”他急急的叫:“我并不怀疑你,只是你的态度让我奇怪,为什
么你觉得我父亲会反对我们结合?你为什么不爽爽快快说出来?”

    雨薇一怔,然后,她放松了自己的情绪,轻轻的叹口气,把手放在若尘的手腕上,深
深的、深深的凝视著若尘的眼睛,低语著说:“你刚刚用了结合两个字。”“是的。”“
这代表什么呢?”她问。“你从没有对我谈过什么婚姻问题。”“老天!”他叫,热情涨
红了他的脸:“你明知道我是非你不娶的!”“我为什么该知道?”她瞅著他。

    “这……”他瞪视著她:“你是傻瓜吗?雨薇?我已经为你快发疯了,你还不知道吗
?哦,对了,我还没向你正式求过婚,是不是我需要跪下来呢?”

    “这倒不必,”雨薇幽幽的说:“只要告诉我,你有权利向我求婚吗?”“权利?”
他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想……”她沉吟的说:“我并不完全了解你过去的恋爱历史!我曾想略而
不谈,可是,你的历史中有婚姻的障碍吗?”“婚姻的障碍!”他的脸色又由红转白了。
“你指纪霭霞的事吗!你答应过不再介意了,不是吗?”他逼近她。“雨薇,雨薇,”他
恳切的、至诚的、发自内心的呼喊:“我爱你!虽然我也爱过纪霭霞,但决不像爱你这样
深、这样切。雨薇,雨薇,别再提她吧,让她跟著我过去所有的劣迹一起埋葬,而让我们
共同创造一个新的未来吧!雨薇,答应我!”

    “我并不想提起你的过去,“她低语,融化在他那份浓浓的挚情里。“只是……记得
宣读遗嘱那天吗?”

    “怎样?”“记得你父亲曾分别给我们两封信的事吗?”“是的。”“我不知道你父
亲对你说了些什么,他却在信中警告我不可以接受你的爱情,所以,我想,他是不赞成我
们结合的。”

    “真有这种事?”他困惑的问。

    “真的,他特别提醒我,最好弄清楚你的恋爱历史,所以,告诉我,你还有什么特别
的恋爱历史,是我所不知道的吗?”

    “纪霭霞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其他的,我也告诉过你,我曾经很荒唐,曾经堕落过
,却没有不可告人之事。”他凝视她:“或者,父亲指的是我那段荒唐的日子,怕我会对
你用情不专,他太怕你受到伤害,所以先给你一个警告,这并不表示他反对我们结合。”
“也可能。”雨薇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看他:“那么,你会对我用情不专吗?你会伤害我
吗?你会吗?”

    “我会吗?”他长长叹息,用手捧住了她的面颊。“雨薇,假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假若你知道我脑中充塞的都是你的影子,假若你知道我血管里流的都是你的名字,假若你
知道我爱你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有多深的话,你就不会问我这问题了!”
“但是,你也曾这样疯狂的爱过纪霭霞,不是吗?”

    他用手一把蒙住了她的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她。

    “别再提她的名字,我也不再提X光,好吗?”

    “可是,我可从没有爱过X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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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7:4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别骗我,”他说:“也记得父亲给我的信吧?”

    “当然。”“他说他已经调查过了,你和X光实在是感情深厚的一对,他还警告我横
刀夺爱是件不易的事呢!”

    她瞪大眼睛。“你父亲在撒谎,我从没有和X光恋爱过,我不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这
样做?”“可能是同样的理由,他怕我带给你不幸。”他说,眼里却流转著喜悦:“可是
,这却把我弄惨了!那X光真不知让我吃了多少醋,伤过多少心!”心有千千结42/46

    “哎!”雨薇轻轻叹息。“你父亲如果这样千方百计的想‘营救’我,可见你有多坏
了!”

    他涨红了脸。“事实上,我比他想像的要好得多,雨薇。”他祈求的低语:“我发誓
,如果我有一天负了你,我就……”

    她蒙住了他的嘴。“不要发誓,”她说:“爱情的本身就是誓言!我相信你,而且,
即使你真的很坏,我也已经爱上你这个坏蛋了!”

    “雨薇!”他唤了一声,俯下头来,深深的吻住了她,吻得那样深,吻得那样沉,吻
得那样热切,吻得那样长久,使他们两人的心脏都激烈的跳动起来,两人的血液都加速了
运行,两人都浑身发热而意识朦胧。

    一声门响惊动了他们,雨薇迅速的挣开了他,脸红得像一朵盛开的蔷薇。进来的是李
妈,目睹了这一幕,她“啊呀”的叫了一声,慌忙想退出去,可是,若尘叫住了她:

    “别走!李妈!”李妈站住了,虽然有些尴尬,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她在围裙里
搓著手,呐呐的说:“我——我只是来问问江小姐,晚——晚上的菜,十个够不够?”“
不够!”雨薇还没开口,若尘已经抢著说了:“你起码要准备十二个菜,李妈!”“干什
么?”雨薇惊奇的问:“十个菜足够了,又没有多少人,别浪费!”“我要丰富一点,”
若尘说,望著雨薇:“假若你不嫌太简陋,我希望在今天晚上宣布我们订婚!”

    “啊呀!”李妈大叫了一声:“真的吗?三少爷,江小姐,恭喜呀,怪不得今天一早
我就觉得喜气洋洋的呢!啊呀!太好了!太好了!”她拉起围裙,擦起眼泪来了,一面飞
奔著往外跑:“我要去告诉他们去!我要去告诉老赵和我那当家的!让他们也跟著乐乐!
啊呀,太好了!太好了!如果老爷在世呀,啊呀,如果老爷在世……”

    她一边叽哩咕噜的叫著,一边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儿,若尘凝视著雨薇。

    “或者,我决定得太仓促了,会吗?雨薇?或者,你希望有个盛大的订婚典礼?”雨
薇痴痴的注视著他。

    “这是最好的日子,”她低语:“新的一年,新的开始。今天是元旦呀!”他走近她
,握住了她的双手。

    “我能勉勉强强的算一个男子汉了?”他怯怯的问,担忧而期盼的:“能吗?”“让
我告诉你,”雨薇热切的看著他:“你一向就是我心目中最标准的男子汉!从在医院的走
廊里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道道地地的男子汉了!”

    他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然后,他低下头去,拿起她的手来,他虔诚的把自己的嘴唇紧
贴在那手背上。

    22

    晚上,客人陆续都来了。

    在吃饭以前,大家都散坐在客厅之中。壁炉里已经生起了火,室内暖洋洋的,大家喝
著酒,聊著天,空气中弥漫著一层温馨的、喜悦的气息。

    这还是立德和立群第一次正式拜访风雨园,以前他们也曾来过,总是匆匆和雨薇说两
句话就走,现在,他们兄弟两个坐在那豪华的客厅中,接受了李妈他们恭敬的接待,接受
了若尘热烈的欢迎,又在雨薇的面庞上发现那层幸福的光采,两兄弟就彼此交换了一个眼
光,各人心里都有了数了。立群悄悄的在姐姐耳边说:“姐,这个耿大哥比你那个X光强
多了!我和哥哥都投他一票!你可别把到手的幸福放走啊!”

    “小鬼头!”雨薇低声笑骂著:“你懂什么?”

    “不是小鬼头了,姐姐,”立群也笑著:“我已经大学二年级了,都交女朋友了!”
“真的吗?”雨薇惊奇的看著这个已长得又高又大的小弟弟,不错,这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不是父亲刚死,那个吓得不知所措的八、九岁的小弟弟,这已经是个又高又壮的年轻人
了。她不自禁的微笑了起来,低声说:“风雨中的小幼苗,也终于长成一棵大树了,不是
吗?”

    “都靠你,姐姐!”立群说:“你一直是我们的支柱,没有你,我和哥哥可能现在正
流落在西门町,当太保混饭吃呢!”

    “算了,别把你姐姐当圣人,”雨薇笑著说:“不管我怎么做,也要你们肯上进才行
!”

    “嗨!”若尘大踏步的跨到他们身边来:“你们姐弟两个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能不
能让我也听听?”

    “我在说——”立群微笑的瞅著他的姐姐:“我这个姐姐有种特殊的力量,能给人以
支持,给人以信心,使人屹立而不倒,”他注视著若尘:“我说错了吗?”

    “你是我的知音!”若尘忘形的说,拍了拍立群的肩膀:“我告诉你,当你找女朋友
的时候,必定要以你姐姐为榜样,选定之后,还要给我鉴定一下才行!我比你更了解你姐
姐,信不信?”“啊呀!”雨薇低喊,脸涨红了。“我看你们两个都有点儿神经,别拿我
做话题,我不参加这种谈话!”说著,她走到朱正谋、唐经理,和立德那一群里。

    立德已经毕了业,目前正在受军官训练,因为营区就在台北近郊,所以他能到风雨园
来。他学的是儿童教育,现在,他正在热中的谈著有关问题儿童的教育问题,因为唐经理
有个小儿子,生下来就有先天性的低能症,现在已经十岁了,仍然语无伦次,无法上学。
立德对这孩子很感兴趣,详细的盘问他的病况,唐经理正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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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7:5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说老实话,我至今还不明白,我怎么会这么快就扭转了公司的颓局!”“做生意就
是这样,”唐经理说:“成败往往就在一夜之间!一张订单可以使一家小公司发大财。一
笔倒帐也可以使一家大公司立即破产,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心有千千结43/46

    “所以,”雨薇提醒著若尘:“别因为你已经是个富翁就得意了,你还是要兢兢业业
的工作才行!”

    “有你在后面拿鞭子,还怕我不努力吗?”若尘望著她直发笑。“什么话?”雨薇轻
骂了一声,脸红了。

    “怎么,什么鞭子?”朱正谋已看出一些儿端倪,偏偏故意的追问著:“这里面有什
么典故?说出来给我们大家听听!”

    “别听他胡扯八道!”雨薇说,脸红得好可爱好可爱。

    若尘纵声大笑了起来,雨薇直对他瞪眼,她越瞪眼,他就越是笑。大家也都看出这一
对情侣已经两心相许,看他们这副模样,就也忍不住跟著笑起来,就在这一片笑声中,李
妈走过来,也是满脸笑吟吟的,请大家入席吃饭。

    这解了雨薇的围,她请大家一一入席,她和若尘坐在一块儿,分别坐了男女主人的位
置。李妈确实不赖,桌上四个冷盆,竟是油炸松子、醉鸡、炒羊肚丝,和血蛤,混合了各
省口味。大家坐定后,若尘拿起酒瓶来,斟满了每一个客人的杯子,然后,他叫李妈取来
三个空酒杯,也斟满了,他对李妈说:“去叫老李和老赵来!”

    李妈愣了一下,立刻醒悟过来,她堆了满脸的笑,奔出去叫人了。客人们面面相觑。
朱正谋微笑著蹙了蹙眉,说:

    “嗨,我看,今晚你们的请客并不简单呢!有什么喜事吗?是谁过生日吗?”“慢一
点!”若尘说:“你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老李和老赵都跟著李妈进来了,他们都笑得合不拢嘴,但是,在主人和客人面前,也
都多少有些儿局促。若尘把酒杯分别塞入他们三人的手中,他站起身来,举著酒杯,郑重
的说:“我要请大家干掉自己的杯子,因为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宣布,我和雨薇在今晚订
婚了!”

    大家哗然的大叫了起来,若尘豪放的嚷著:

    “喝酒!喝酒!干掉你们的杯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能不干杯呢?大家都喝了酒,若尘把雨薇拉了起来,从口袋里掏
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取出一个钻戒,他一本正经的对雨薇说:

    “这戒指我已经买了一个多月了,只等这个机会套在你手上,买这钻戒的时候,我并
不知道我已很富有,所以,这颗钻石很小很小,但是,我的爱心却很大很大!”

    大家又哗然大叫了起来,鼓著掌,喝著采,又叫又闹。雨薇的眼睛里盈满了泪,她伸
出手去,让若尘把那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老李老赵等都纷纷前来道贺,再退了出去。若
尘的眼光始终停在雨薇的脸上,雨薇也痴痴迷迷的凝视著他。在他们之间,有过误会,有
过争执,有过分离,但是,现在却终于团聚了。执手相看,两人都痴了、傻了,都有恍然
若梦的感觉。直到朱正谋大声说了一句:

    “恭喜恭喜!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

    一句话惊醒了若尘和雨薇,这才醒悟到自己的失态,但是,有谁会责怪这种“失态”
呢?他们坐了下来,开始向大家敬酒。雨薇今晚穿了一件粉红色的长礼服,襟上别著一朵
银色镶水钻的玫瑰花。她双颊如酡,双眸如醉,显得分外的美丽和动人,若尘不能不一直
盯著她看。他忘了敬酒,忘了招待客人,他眼里只有雨薇。朱正谋和唐经理目睹这种情况
,都不由自主的交换著喜悦而欣慰的眼光。立德和立群开始围攻他们的姐姐:“好啊,姐
姐,这样大的好消息,居然连我们都瞒著,太不够意思了!”“不管,不管,姐,非罚你
喝三大杯酒不可!”

    “如果你不喝,姐夫代喝也可以!”

    “姐夫,”立群直喊到若尘面前去:“你要不要代姐姐喝三大杯?”“别说三大杯,
三十杯也可以!”若尘乐昏了头,那声“姐夫”把他叫得飘飘然,他举杯一饮而尽,立群
递上第二杯,他又一饮而尽,连干三杯之后,雨薇忍不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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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7:5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好了,你也够了,别由著性儿喝,借著这机会就喝不完了!”“瞧!”若尘笑著对
立群说:“你姐姐的‘鞭子’又出手了!”

    大家这才了解鞭子的意义,禁不住都哄堂大笑起来,雨薇也想笑,却强忍著,只是欲
笑不笑的瞅著若尘,若尘借著三分酒意,拥住雨薇的肩,笑著说:

    “陛下可别生气,微臣这厢有礼!”

    大家笑得更凶了。雨薇再也忍不住,也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推著他说:“我看你已
经醉了!”“你现在才知道吗?”若尘一本正经的说:“事实上我早就醉了,第一次见到
你的时候就醉了!”

    大家更是笑不停了。一餐饭就在这种喜悦的、笑闹的气氛下结束了。吃完了饭,大家
的兴致未消,都集中在客厅里,热心的谈论著婚期,立德立群都是急脾气,极力主张越早
越好,唐经理比较老派,考虑著若尘尚在戴孝期间,结婚是否合适?他的“考虑”却被朱
正谋一语否决了:“克毅从来就最讨厌什么礼不礼的,所以他自己的葬礼都遗言不要开吊
,现在,又顾虑什么孝服未除呢?若尘和雨薇早点结婚,克毅泉下有知,只怕也会早些高
兴呢!所以,我看,婚期定在三月最好!正是鸟语花香的季节!你们说呢?”

    “我说呀,”若尘迫不及待的接口:“明天最好!”

    “又在胡说八道了!”雨薇笑著骂。

    “我看呀,”立德笑弯了腰:“今晚也可以举行!反正我们又有律师,又有证人!”
“我也不反对!”若尘热烈的说。

    “若尘!”雨薇喊:“你是真醉了,还是装醉呀?再这样胡扯我就不理你了!”“啊
呀,”若尘怪叫:“立德,你姐姐凶得厉害,她不和你发脾气,尽找我麻烦!明明是你的
提议,我不过附议而已!”

    大家又笑起来了,雨薇又想笑,又想骂,又不敢骂,弄得满脸尴尬相,大家看著她,
就更笑得厉害了,就在这一片笑声中,门铃响了,若尘诧异的说:

    “怎么,雨薇,你还请了什么不速之客吗?”

    “我没有,”雨薇说:“除非是你请的!”

    “我也没有。”大家停住了笑,因为,有汽车直驶了进来,若尘首先皱拢了眉头,说
:“难道是他们!”

    雨薇也已经听出那汽车喇叭声了,她挺直了背脊,心里在暗暗诅咒!要命!这才真是
不速之客呢!唐经理坐正了身子,灭掉了手里的烟蒂。朱正谋放下了酒杯,深深的靠进沙
发里。立德立群两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空气为什么突然变了,那愉快的气氛已在一刹那
间消失,而变得紧张与沉重起来。门开了,培中培华两人联袂而来,他们大踏步的跨了进
来,一眼看到这么多人,他们怔了怔,培中立刻转向朱正谋:

    “朱律师,我们是来找你的,你太太说你在这儿,所以我们就到这儿来了!”“很好
!”朱正谋冷冷的说:“你们是友谊的拜访呢?还是有公事?”“我们有事要请教你……
”培华说。

    “那么,是有关法律的问题了?”朱正谋打断了他。

    “是的。”“既然是法律问题,你们明天到我事务所来谈,现在是我下班时间,我不
准备和你们讨论法律!”朱正谋一本正经的说。

    “哼!”培中冷笑了一声:“这事和若尘也有关系,我看我们在这儿谈最为妥当!”
他归了室内一眼:“这儿似乎有什么盛会,是吗?”“不错,”若尘冷冰冰的说:“今晚
是我和雨薇订婚的日子,你们是来讨喜糖吃的吗?”

    “订婚,哈哈!”培华怪叫:“我早就料到了,风雨园又归故主,纺织厂生意兴隆,
若尘,恭喜你人财两得!”

    “我接受了你的恭喜!”若尘似笑不笑的说。“反正,父亲把他所有的遗产都给了你
,你也一股脑儿的照单全收,哈哈哈!”培华大笑。“你的新娘,父亲的旧欢,你们父子
的爱好倒是完全相同呵!”

    若尘的肌肉硬了起来,雨薇悄悄的走过去,把手放在若尘的手臂上,在他耳边说:

    “今晚,请不要动气,好吗?”

    若尘按捺住了自己,转头望著朱正谋:

    “朱律师,私闯民宅该当何罪?请你帮我拨个电话到警察局!”“别忙,”朱正谋说
,望著培中培华:“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就坦坦白白说吧!”“好!那我就有话直说吧
!”培中直视朱正谋:“你是我父亲的遗产执行人,是吧?”

    “不错!”“你说,克毅纺织公司已濒临破产边缘,可是,事隔半年,它竟摇身一变
,成为一家著名的大纺织厂,在这件戏剧化的事情中,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克毅纺织公司,在半年前的情况,你们都已经研究的非常清楚,它确实面临破产,
至于目前的情形,你需要谢谢你有个好弟弟,在两个哥哥都撒手不管的时候,他毅然承担
了债务,力挽狂澜!难道若尘好不容易重振了公司的业务,你们就又眼红,想来争产了?
”朱正谋义正辞严,瞪视著培中:“培中,你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在社会上也混了这样久
,难道连一点道理都不懂?”“我决不相信像若尘这样一个浪子,会在半年中重振业务!
”培中说:“这是不可能的事!他根本安静不了三分钟,他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你们在
捣鬼!这里面一定有诡计!朱律师!我会查出来的!”“你尽管去查!”朱王谋冷静的凝
视著培中:“记住!当初你们都在遗嘱上签了字,你们根本无权再来争产,如果有任何疑
问,你们应该在当时提出,现在再说任何话都是多余!至于你们怀疑若尘有没有这能力重
振业务,”他骄傲的昂起了头:“天下没有绝对的事!若尘已经做到了我们所有的人都认
为他做不到的事了!知子莫若父,我佩服克毅的眼光!他没有把纺织厂留给你们,否则,
它早就被宣告破产了!”

    “这里面仍然有诡计!”培华大叫:“我们不承认当初那张遗嘱!”“既不承认,当
初为什么要签字?”朱正谋厉声说。“培中,你比较懂事,我教你一个办法,你不妨去税
捐稽征处查一查,克毅纺织公司有无漏税做假的任何迹象!”心有千千结44/46

    “你既然要我去查,”培中冷笑著说:“我当然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来!好了!”他
掉头望著培华:“我们是白来了这一趟,走吧!只怪我们当初太粗心大意,也该请个律师
来研究研究遗嘱才对!”“只怕没有律师能帮你们的忙,”朱正谋冷冷的说:“你们所得
的遗产连拒收的可能都没有!”

    “哼!”培中气呼呼的冷哼了一声:“培华!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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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7:5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慢著!”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轻叱著,雨薇跨前了一步,站在培中培华两人的
面前了。她神色肃然,长发垂肩,一对晶亮而正直的眸子,直射到培中培华的脸上来,她
的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却清晰的回荡在室内,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鼓:“你们今天
既然来了,又赶上我和若尘订婚的日子,以前,我或者没有身分与立场和你们谈话,今天
,我却已入了耿家门,即将嫁为耿家妇,请站住听我讲几句话!”她扫视著培中培华,培
中满脸的鄙夷,培华满脸的不耐,但是,不知怎的,他们竟震慑在这对灼灼逼人的,亮晶
晶的眼光下,而不知该怎样进退才好。雨薇逼视著他们,继续说:“自从我走进风雨园,
自从我接受了你们父亲的遗产,我就受尽你们二人的侮辱,但是,今天,我可以坦然的告
诉你们,我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我将以最清白的身子和良心,嫁给耿若尘!至于你
们,是否也能堂堂正正的说一句,你们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抛开这些不谈,你们今
天来这儿,是为了和若尘争一份财产,可是,耿培中,你已经有了一家大建筑公司,耿培
华,你已经有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塑胶厂,你们都是富翁,都有用不尽的金钱,为什么还孜
孜于些许遗产?!至于你们的建筑公司和塑胶厂当初又是谁拿钱支持你们开办的?父亲待
你们是厚是薄,不如扪心自问,而若尘呢,倒确确实实接受了一笔你们都不愿承担的债务
!这些我们再抛开不谈,你们到底还是若尘的哥哥,同是耿克毅的儿子,兄弟阋墙,徒增
外人笑柄!阋墙的理由,是为了金钱,而你们谁也不缺钱用,这不是笑话吗?我一生贫苦
,只以为金钱的意义是为了买得欢笑,殊不知金钱对你们却换来仇恨!你们真使我这个穷
丫头大开眼界!好了,我们也不谈这些,现在,我必须向你们表明我的立场,风雨园现在
是属于我的,以后,你们如果再要到风雨园来,是用若尘哥哥的身分而来的话,那么,我
们是至亲,一切过去的怨仇,就一笔勾销!如果还是来无理取闹的话,那就休怪我无情无
义!我必定报警严究,既不顾你们的身分,也不顾你们的地位!好了!我言尽于此,两位
请吧!”她让开到一边。一时间,室内好静好静,培中培华似乎被吓住了,再也没料到那
个小护士竟会这样长篇大论,义正辞严的给了他们一篇训话,而且,他们在这小护士坚定
的眼光中,看出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物!朱正谋也呆了,他用一份充满了赞许的眼光,不
信任似的望著雨薇。若尘是又惊又喜,又骄傲又崇拜,这各种情绪,都明写在他脸上。唐
经理惊愕得张大了眼睛发愣,立德立群不太能进入情况,却也对雨薇崇拜的注视著。半晌
,培中才一摔头,对培华说:

    “我们走吧!”他的声音已经没有来时的盛气凌人了,相反的,却带著点儿萧索。他
们兄弟俩走出了大门,上了汽车,培中回头对培华颓然的说:“不管怎样,培华,若尘娶
的这个太太,却比我们两个娶的强多了!”发动引擎,他驶出了风雨园。

    这儿,客厅中顿时又热闹了起来,立德立群追问著来龙去脉,唐经理热心的向他们解
释这三兄弟间的恩怨。若尘走过去,一把揽住了雨薇的肩,大叫著说:

    “雨薇,我真服你了!”

    朱正谋笑著站起身来,对雨薇举起酒杯:

    “雨薇,怪不得克毅如此欣赏你,你真是不同凡响!值得为你这篇话,干一杯酒!”


    他真的干了酒杯。雨薇被大家这么一赞美,她反而脸红了,那股羞涩的模样和刚才的
凶悍已判若两人,拍拍手,她说:

    “我们继续喝酒聊天吧,不要让他们这一闹,把我们的情绪弄坏了。若尘,你放心,
你的哥哥再也不会来烦扰我们了。现在,你还不帮大家倒点酒来!”

    “是!”若尘必恭必敬的一弯腰,说:“遵命!陛下!”

    大家又哄堂大笑了起来,欢乐的气息重新弥漫在房间里。心有千千结45/4623

    婚礼是在三月中旬举行的。

    那确实是个鸟语花香的季节,尤其在风雨园中,雨季刚过,天清气朗,竹林分外的青
翠,紫藤分外的红艳,而雨薇手植的杜鹃和扶桑,都灿烂的盛开著,一片姹紫嫣红,满园
绿树浓荫。早上,鸟啼声唤破清晓;黄昏,夕阳染红了园林;深夜,月光下花影依稀,而
花棚中落英缤纷。这是春天,一个最美丽的春天!婚礼是热闹而不铺张的,隆重而不奢华
的。一共只请了二十桌客,使雨薇和若尘最惊奇的事,是培中培华居然都合第光临了,而
且送了两份厚礼,并殷勤致意。事后,若尘曾叹息著说:“这就是人生,当你成功的时候
,你的敌人也会怕你,也会来敷衍你了。如果你失败了,他们会践踏在你背上,对你吐口
水。”“不要再用仇恨的眼光来看这人生吧!”雨薇劝解著说:“他们肯来,表示想和你
讲和,无论如何,他们的血管里有你父亲的血液,就看在这一点上,你也该抛开旧嫌,和
他们试著来往!”“你是个天使,”若尘说:“你不怕他们别有动机吗?你不怕他们会像
两条蚂蟥,一旦沾上,他们就会钻进你的血管里去吸你的血!”“他们吸不到。”雨薇笑
容可掬。“我们都是钢筋铁骨,他们根本钻不进来!”“你倒很有自信啊,”若尘吻著她
说:“但是你却有颗最温软的心,你已经在准备接受他们了,不是吗?”

    “因为他们是你哥哥!”

    “我该忘了他们对我的歧视及虐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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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7:59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我知道你忘不了!”她坦白的望著他。“我也一样,我们都是凡人,而不是圣人,
即使圣人,也有爱憎与恩怨,不是吗?我只是在想,我们都经过风浪,我们都忍受过孤独
,我们都曾有过痛苦和悲哀,奋斗和挣扎,但是,我们现在却如此幸福,在这种幸福下,
我无法去恨任何人,我只想把我们的幸福,分给普天下不幸的人们!”

    “他们也算不幸的人吗?”

    “是的,他们是最不幸的!”雨薇语重而心长:“因为他们的生活里没有爱!”若尘
拥住了她,虔诚的凝视著她的眼睛。

    “我说过的,你是个天使!”

    他深深的吻了她。婚礼过后,他们没有去“蜜月旅行”,只因为雨薇坚持没有一个地
方,能比风雨园更美丽,更甜蜜,而更有“蜜月”的气息,若尘完全同意她的见解。而且
,由于工厂的业务那样忙,若尘也不可能请假太久,他只休息了一个星期,每日和雨薇两
个,像一对忙碌的蜜蜂,在风雨园中收集著他们的蜜汁。早上,他们奔逐于花园内,呼吸
著清晨的空气,采撷著花瓣上的露珠。中午,他们沐浴在那春日的阳光下,欣赏著那满园
的花团锦簇。黄昏,他们漫步在落日的小径上,眩惑的凝视那红透半天的晚霞。夜里,他
们相拥在柳荫深处,对著月华与星光许下世世相守的诺言。这花园虽然不大,对他们而言
,却是个最丰富的天地!生活中充满了喜悦,充满了深情,充满了震撼灵魂深处的爱与温
柔。他常紧拥著她,叹息著说:“我一向不相信命运,我现在却以充满感谢的心,谢谢命
运把你安排给我!”于是,她会想起那个命定的下午,她第一次走进老人的病房,做他那
“第十二号”的特别护士,然后引出这一连串的故事,以造成她今日的情景。想起老人,
她叹息,想起老人临终写给她的那封信,她更叹息。她的叹息使他不安,于是,他怔忡的
问:“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我心里一直有个阴影,”她说:“我担心你父亲并不希望我们结合。”“为了那封
信吗?”他敏锐的问:“不,雨薇,你不要再去想那封信了,父亲已去,我们谁也无法知
道他那封信的确切的意义。但是,我们活著,我们结了婚,我们幸福而快乐,只要父亲在
天之灵,能知道这一点,也就堪以为慰了,不是吗?”

    这倒是真的,于是,雨薇甩了甩她那一头长发,把那淡淡的阴影也甩在脑后,事实上
,他们间的幸福是太浓太浓了,浓得容不下任何阴影了。然后,这天早上,朱正谋来看他
们。

    “我有一样结婚礼物带给你们!”他微笑的说。

    “是吗?”雨薇惊奇的问:“我记得你已经送过礼了!”

    “这份礼不是我送的。”朱正谋笑得神秘。

    “谁送的?”若尘更惊奇了。

    “你父亲。”“什么?!”雨薇和若尘同时叫了起来。“您是什么意思呢?朱律师?
”朱正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打开信封,他取出了一把钥匙,微笑的看看若尘,又看
看雨薇,慢吞吞的说:

    “记得克毅临终前的一段时间吗?那时我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我们一起拟定的遗嘱
,一起研究过他的经济情形。他临终前一个月,把这钥匙交给了我,说是假若有一天,你
们两个结了婚,这把钥匙就是结婚礼物!”

    “这钥匙是开什么东西的?”雨薇问。

    “在××银行,有个不记名的保险箱,保险箱只要持有钥匙和号码,就可以进去开启
,这就是那把钥匙。”

    “可是……”雨薇诧异的问:“假如我没有和若尘结婚,你这把钥匙预备怎么办?”
“关于你们所有的疑问和问题,我想,等你们先使用过这把钥匙之后,我再答覆你们,怎
样?如果你们要经济时间,现在就可以到××银行去,那保险箱中,一定有你们很感兴趣
的东西!”

    这是个大大的惊奇和意外,而且还包含著一个大大的“谜”。若尘和雨薇都按捺不住
他们的好奇心。立刻,他们没耽误丝毫时间,就跳上了老赵的车子。

    他们终于取得了那个保险匣,在一间小秘室内,他们打开了那匣子,最初映入他们眼
帘的,是一个信封,上面有老人的亲笔,写著:  “耿若尘 江雨薇仝启”  若尘看
了看雨薇,说:

    “你还说父亲不愿意我们结合吗?”

    雨薇已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封,抽出信笺,她和若尘一起看了下去,信是这样写的:


    “若尘雨薇:当你们能够顺利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你们已经

    结为夫妻,而且,若尘也已挽救了公司的危机,重振了

    业务。因为,这是你们能打开这保险匣的两个条件,若

    有任何一个条件不符合,你们都无权开启这保险匣。

    我相信你们一定有满腹的疑问,你们一定怀疑我是

    否赞成你们结婚,因为,我曾分别留过两封信给你们,

    都暗示你们并非婚姻的佳配。哈哈,孩子们,你们中了

    我的计了!事实上,自从见到雨薇之后,我就认为若尘

    的婚姻对象,非雨薇莫属。等到雨薇把若尘劝回风雨园,

    再目睹你们之间的发展,我就更坚定我的看法,你们是

    一对佳儿佳妇,我却深恐你们不能结为佳偶!因为你们

    都有太倔强的个性、太敏锐的反应,和太易受伤的感情。

    因此,我思之再三,终于定下一计。

    我把风雨园留给雨薇,却隙让若尘住在里面,造成

    你们朝夕相处的局面,可是,若尘性格高傲,未见得肯

    住在属于雨薇的房子里。不过,我并不太担心这点,我

    深知若尘有不肯认输的习性,因此,我只好借助于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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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8:0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光,告诉若尘一个错误的情报,故意刺激你的嫉妒与好

    胜心。至于雨薇呢!天下的男人都有同样的毛病,越难

    得到的越好,所以,我告诉你别让他‘轻易’追上你,

    制造你心里的结。于是,雨薇是若即若离,若尘是又爱

    又恨,你们将在艰苦与折磨中,奠定下永恒不灭的爱情

    基础。当然,我这一举也很可能弄巧反拙,那么,我就

    只能怪我这个老糊涂自作聪明了。但是,以我对你们两

    个的认识,我相信你们终会体谅到我的一片苦心。

    若尘从小就天资过人,但是,在我的骄宠下,已造

    成不负责任,放浪不羁的个性,如何把你这匹野马纳入

    正轨,使我伤透了脑筋。我信任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又怕你那份浪子的习性,因此,我留下两千万元的债务

    给你,如果你竟放弃了负担这个债务的责任,那你也开

    不了这个保险匣子。假若你竟能挽救纺织公司的颓势,

    你才真不愧是我心爱之子!事实上,纺织公司虽连年亏

    欠,已濒临破产,但我在海外的投资,却收获丰富,所

    以,纺织公司的债务根本不算一回事,我故意不加挽救,

    而把这难题交给你,我想,当你看到此信时,一切问题

    早已迎刃而解。我虽不能目睹,但却能预期。若尘雨薇,

    我心堪慰。在这保险匣中,有一个瑞士××银行的存摺,约值

    台币五千万元,这是我历年海外投资的收益,如今全部

    留给你们两人,任凭你们自行处理。哈哈!若尘,你父

    亲并非真正只有债务,而无财产,他仍然是个精明能干

    的大企业家!不是吗?保险匣中,另有一个首饰盒,其中珠宝,价值若干,

    我自己也无法估计,这是我多年购置,原想赠送给晓嘉

    的,谁知晓嘉遽而去世,这些珠宝,我将转赠给我的儿

    媳雨薇。若尘若尘,如果你曾为你母亲的事恨过我,那

    么,应珍重你和雨薇这段感情。我虽对不起你母亲,却

    把雨薇带给了你,我相信,在泉下,我也有颜见你母亲

    了!现在,你们已经得到了一笔意外的财产,希望你们

    善为运用,千万不要给培中培华,若干年来,他们从我

    这儿所取所获,已经足够他们终身吃喝不尽。纺织公司

    若没有他们的拖累,也不至于亏欠两千万元!所以,不

    必因为得到这笔‘遗产’而有犯罪感,钱之一物,能造

    就人,也能毁灭人!给了你们,可能大有用处,给了他

    们,却足以毁灭他们!好了,我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你们既然看到了心有千千结
46/46

    这封信,相信你们要做的也都做了!我有佳儿如此,佳

    妇如此,夫复何求!我现在只想大笑三声:哈!哈!哈!

    在人生这条漫长而崎岖的途径上,我已经走完了我

    的路,以后,该你们去走了!孩子们,要走得稳,要走

    得坚强,不要怕摔跤,那是任何人都难免的,孩子们,

    好好的迈开大步地走下去吧!

    最后,愿你们无论在富贵时,或贫困时,艰苦时,

    或幸福时,永远都携手在一起!父亲绝笔 一九七一年六月”

    若尘和雨薇看完了这封信,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眼睛里都凝满了泪水,他们先没有去
看那存摺和首饰盒,却猝然拥抱在一起,坚坚的依偎著。然后,若尘望著他的妻子,轻声
说:“你还认为父亲在反对我们结合吗?”

    “他是个多么古怪幽默、而聪明的老人呀!”雨薇说:“这一切对我而言,实在像天
方夜谭里的一个故事!”

    若尘取出了那首饰盒,打开来,顿时间,光芒耀眼而五彩斑斓,里面遍是珍珠宝石、
项练、戒指、手串、头饰、别针……样样俱全。若尘在里面选出了一个钻石戒指,那钻石
大得像粒弹珠。他说:“把我给你的那个小钻石戒指换下来吧!”

    “哦!不!”雨薇慌忙把手藏到背后,红著脸,带著个可爱的微笑说:“请你让我保
留我这个小钻戒,好吗?”

    若尘凝视著她,低声说:

    “你真让我不能不爱你,雨薇。”

    她再度依偎进了他的怀中,他揽著她,两人默立了片刻。然后,他说:“骤然之间,
得到这样一大笔钱,我们该怎么办?”

    雨薇微笑了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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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08:0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LAN
“我们把这保险匣仍旧锁好,先回去见过朱律师再说,好吗?”他们回到了家里,朱
正谋仍然在风雨园中等著他们,看到那两张焕发著光采的脸,朱正谋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耿克毅啊耿克毅,他想著:你这怪老头儿何等幸运,你导演了所有的戏,而每幕戏都按
你所安排的完成了,现在,你真值得人羡慕,竟有此佳儿佳妇!他迎上前去,微笑的说:


    “你们看过一切了吧!现在,你们才是名副其实的大财主了,而且,你们还这样年轻
!”

    “有个问题,朱律师,”雨薇问:“假若我没嫁给若尘,假若纺织公司也没有扭转颓
局,这笔款项和珠宝将属于谁呢?”

    “依照克毅的吩咐,三年后,你们两个条件只要有一个没实现,这笔款项将以无名氏
的名义,捐赠给慈善机关。”朱正谋笑著:“没料到你们不到一年,就已经完成了两个条
件,我也总算到今天为止,才执行完了你父亲的遗嘱,我很高兴,到底无负老友的重托!
”想到朱正谋一直掌握著这把钥匙,在仅仅是道义的约束下,执行这没有人知道的“遗嘱
”,耿若尘对朱正谋不能不更加另眼相看,而由衷敬佩。朱正谋沉吟了一下,微笑的望著
他们:“现在,你们将如何处理你们的财富呢?”

    “首先,”雨薇说:“我们要把老李老赵他们应得的数字给他们,这只是小而又小的
数目,剩下来那一大笔钱,我倒有个主意……”“别说出来!”若尘嚷:“我也有个主意
……”

    “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个提议……”朱正谋也开了口。

    “这样吧,”雨薇笑著说:“我们都别说出来,每人拿张纸,把自己的意思写在纸上
,再公开来看,两票对一票,假若有两票相同,我们就照两票的去做!”

    “很好!”若尘说,拿了三张纸来。

    大家很快就把纸条写好了,雨薇先打开自己的,上面写著:“立德所提议的学校”

    她再打开若尘的:“办孤儿院与问题儿童学校”

    最后,是朱正谋的:“订婚夜所谈的那所学校”

    大家面面相对,接著,就都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朱正谋开心的说:“为了这
么好的‘不约而同’,我必须要喝杯酒!”

    若尘取来酒杯和酒瓶,豪放的说:

    “我们都要干一杯!”他注满了三人的杯子,走到老人的遗像前面,对老人举起了杯
子,他大声说:“敬您!爸爸!”

    大家都对老人举了杯子。老人的遗像屹立在炉台上,带著个安详的微笑,静静的望著
室内的人们。

    晚上,有很好的月亮。

    若尘挽著雨薇,漫步在风雨园中。云淡风清,月明星稀,他们手挽著手,肩并著肩,
慢慢的、缓缓的踱著步子,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忽焉在前,忽焉在后。风声细细
,竹叶簌簌,树影仿佛,花影依稀,他们停在爱神前面。若尘凝视著雨薇说:“雨薇,我
有个问题要问你。”

    “是的,”“你心里还有打不开的结吗?”

    她知道他指的是那阕词: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终有千千结。”她微侧著头,考虑了一下,说:

    “是的,还有一个。”他微微一愣,说:“什么结?”“你所说的那个结。”她低语


    “我所说的?”他愕然问。

    “你忘了?”她微笑,低念著:

    “天不老,情难绝,心有双丝网,化作同心结!”

    她抬眼看他,轻声耳语:

    “别打开这个结,我要它永在心中!”

    他低叹,轻喊:“雨薇!我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拉过她来,他埋下了他的头,月光又把他们两人的影子重叠成了一个。云淡风轻,月
明星稀,风雨园中,无风无雨,只充满了一片静谧与安详的气氛。爱神仍然静静的伫立著
,静静的凝视著园中的一切。——全书完——

    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初稿

    一九七三年一月三日夜修正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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